1 ) 战争中的童话故事
患有强迫症的韦斯·安德森把布达佩斯大酒店变成一个7,8岁小女孩儿的粉红色玩具屋。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谋杀案变成了神智不清的轻歌剧。把血雨腥风大战前的冰天雪地变成了冬奥会的训练营。把肖生克的救赎变成了四个狐狸爸爸。把神奇的Ralph Fiennes变成了同样神奇的Monsieur Gustave。把王女Tilda Swinton 变成了84岁性欲旺盛的太婆贵族。
布达佩斯大饭店,这个绮丽奢华却孤独潦倒的酒店,坐落在一个同样荒谬战前的中欧国家,虚构的白雪皑皑的Zubrowka。酒店水疗中心由神秘的残疾人,战犯,或贫困的白俄罗斯人组成- 让人想起由托马斯·曼和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小说二战背景下的小说。但片尾的剧目透露,茨威格才是安德森的灵感来源,感谢《象棋故事》和《邮局女孩》。事实上,电影里带有胡渣的明星拉尔夫·费因斯也相当类似茨威格。
故事的情节看似阿加莎式的遗产谋杀,实际是对战争的反思。但与茨威格的悲观主义不同,安德森是个耐心的乐观主义,在影片最后他把那座巨大红色酒店留给了受惊战争之苦的难民服务生零。并且让零一辈子的相信爱情一瞬间的永恒。
与以往一样,安德森的世界就像是最宏伟最精致玩偶的房子;难以置信的拍摄地点,内饰和老式的磨砂喷漆背景,精致到吹毛求疵的道具,卡通插画一样的色调,固定机位拍摄带有韵律的画面切换,像在给我们有节奏得读一本童话故事。它使观众感觉像巨人在弯腰佩服一个极好的精细的小宇宙。好像把镜头拉到一厘米的具体,仿佛每一片雪花都是工工整整的六角晶片。
茨威格如果看了这片,是不是该重新考虑绝命的事。就像Monsieur Gustave一样,越狱后的第一件事是要用一种L'Air de Panache 的古龙水。不管战争,牢狱,死亡有多么临近,在安德森导演的角度里,人生永远会有诗意与美的细节让人可以只在主体的世界里欢乐。
-部分摘录自卫报影评。
2 ) 为《布达佩斯大饭店》做设计
为《布达佩斯大饭店》做设计
Wes Anderson的新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可谓一场设计的盛宴,今年三月份,Creative Review杂志访问了在该部电影的首席平面设计师Annie Atkins,谈到她是如何与Wes的共同协作,建构起齐白露加国(State of Zubrowka)这座的虚构国度。(以下图文,均来自Creative Review,原文_Designing for The Grand Budapest Hotel,翻译_Feifei)
CR: 你是怎么开始进入电影行业的呢?
AA: 我在冰岛雷克雅未克的麦肯集团干广告这行很多年了。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写博客,我逐渐觉得这比做艺术指导更让人享受。当我跟设计总监聊起我想辞职的时候,他说他看了我的博客,问我愿不愿意再花一段时间做些“更有情感”的活儿。 当时我是很抵触的——“情感”?!但我想他是对的,于是我去都柏林开始上电影学校,也就是在那儿我遇见了Tom Conroy(《都铎王朝》的美工设计)。他把我引入了设计的全新世界。
CR: 能参与这部电影的制作对于很多人来说应该是理想职业,你是怎么加入的呢?
AA: 没错,这绝对是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到现在我回忆起接到Wes的制作人的第一个电话的时候都觉得脑子有点晕。当时真的惊呆了,我还记得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显得又专业又冷静,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房间里开始打侧手翻了。当时我在给莱卡的新动画《盒子怪》做设计(九月要完工),工作室里一个设计师(Nelson Lowry,《了不起的狐狸爸爸》的设计)把我推荐给了Wes。我觉得他还试着要给我一点警告什么的,发邮件跟我说“有些坏坏的东西朝你的方向来了”。但说老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晓得到底是有多“坏”!
电影中齐白露加国的钞票
CR: 你能给大家介绍一下为电影做平面设计和道具设计的过程吗?Wes Anderson也有深入参与其中吗?
AA: Wes会亲自参与他自己的电影制作的方方面面。我每天都会跟他还有我们的美工设计Adam Stockhausen一起工作。我觉得这部电影特别有意思,从平面设计的角度来看,因为我们完完全全地塑造出了齐白露加国——这个Wes笔下虚构的国度。这意味着每一个细节都要从零做起——旗帜啊,钞票啊,邮票啊,所有的所有。在我加入这个团队之前,亚当已经搜集了大量的上世纪30年代东欧的参考资料。在开始设计每一份道具的时候,我都会给韦斯展示一个那个年代实实在在有过的工艺品。有的时候我一天能让他过目20份设计修改稿。韦斯对图像和画面特别敏感,这也很显然地体现在了他的每一部电影里面。当每一份设计都有了定稿之后,我们就开始真正制作这些道具,这些真正会上镜的,会被演员们拿在手里的道具。我尽其所能地使用了传统的方式来制作这些道具:用一台真正来自上世纪30年代的打字机来制作所有打印文稿,用真正要蘸墨水的钢笔来制作所有手写文稿。所有东西都必须有年代感,而不是一看上去就像是美工部五分钟之前刚做好的一样。比如说,Madame D的遗嘱就花了相当大量的功夫做旧,因为它有600多张,而且这些纸张和笔迹至少有46年历史的笔迹。多年以来我也学了些这方面的小诀窍,大多数时候你会需要一大桶茶水和电吹风。
律师Deputy Kovacs(Jeff Goldblum饰)的离奇死亡的警方报告
CR: 这是一部有着非常丰富的字体的电影,从酒店本身,到标题,到Mendl点心店,甚至是监狱大门,都有着他们各自的字体。你能介绍一下使用了哪些字体以及为什么选择它们的原因吗?
AA: 实际上我们在电影里用的字体已经是相对较少的了,很多字体都是手写设计的。Wes和Adam一直以来都在不断侦查关于东欧的一切,还收集了过去将近100年间的各种手写标语的资料。制作一部过去某个特定时期的电影最富有美感的事情就是你能为那个年代做平面设计,即使在当时平面设计这个职业还不存在。当时的手艺人就是设计师:铁匠设计铸铁大门上的装饰字母;玻璃工把装饰字母雕进彩色玻璃里;标语粉刷工给商店画装饰字母来装点门面;印刷工人给信笺挑选字体。
布达佩斯大饭店它本身的招牌——在酒店高高的顶上——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例子了。它的原型是Wes挑选出来的一家上世纪30年代的开罗酒店的钢制招牌。我手绘了相同风格的我们酒店的招牌,是稍微有点不太均等的、比较活泼的衬线体。然后就把图稿交给了我们的建模师让他们开始做酒店的微缩模型。我还记得他们修正了字母A和N的过宽的间距,然后我们还要求他们把它重新改宽,就像是参考资料里面的样子。就是这种细小的癖好,这正是Wes所喜爱的,这都包含在他的美学里。一方面来说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喜欢所有东西都是机器制造的,或者是在某种程度上是数码生产的。
大饭店的晚餐菜单,正面和背面。画作《拿苹果的男孩》是情节中的一个主要线索
门德尔斯的包装盒。门德尔斯是电影中着重描写的一家点心店
CR: 你在剧组里过了一整个冬天,比较典型的工作日是怎样的?
AA: 对的,那挺疯狂的。这部电影里有相当大量的平面设计,所以我的脚本分析有我的胳膊那么长。我们是在柏林开机的,然后过了一个月,全组人转移到波兰一个叫格里茨(Gorlitz)的边陲小镇,大家一起住,一起拍摄。Adam设计了酒店的布置和装潢,好让它吻合它的骨架——一家上了年纪的漂亮的新艺术派百货商店。商店有六层楼,还有露台,我们的办公室设在顶层。我们每天都可以从露台上往下看,看着那些布置和装潢一点点焕发生机,那感觉真的很特别。我每天都花很多时间跟Wes来来回回地讨论设计上的细节,把他们的整个制作流程解释给副美工Liliana Lambriev,然后跟设计师、装潢设计师、道具设计师、美术指导联络,以确保他们能从我们这儿及时获得所需的信息。
一部电影里需要设计的部分往往可能比看起来得要多。比如说,一个角色的办公室里有一块很大的引人注目的板子,那你就得用各种相关的素材来填满它,所有的素材都需要吻合当时的时代背景,也要吻合导演的设想。设计不是为了摄像机而做的:很多设计压根儿就不会被影院里的观众看到,但你还是要去塑造那种氛围,好让演员们把他们的魔法施展到这个世界里。
有天晚上我跟Ralph Fiennes聊天,他特别欣赏电影里面的设计工作,尤其喜欢一本个人风格很明显的小笔记本——那是我们为他的角色设计的,他可以把它放在口袋里。我们当时在构想的时候,他提议把笔记本设计成有格线的,而不是空白内页的,因为他觉得那样更符合古斯塔夫的风格。这种细节是摄像机永远都不可能捕捉得到的,但它确实会有助于某个场景的构建。比如说,当拉尔夫一边大跨步走过酒店大堂一边记笔记的时候。服装、布景、化妆、道具,每个部门都为打造细节付出了一样多的心思——而这些最终都融为一体。
Tilda Swinton的角色——Madame D——给Gustave(Ralph Fiennes饰)的遗嘱(写在酒店报纸上)以及一张她的尸体的照片,就在邪恶的Jopling(Willem Defoe)的名片旁边
Agatha的护照:这些小物件在电影里只能得到短暂的一瞥,但全都是由Atkins认真制作的
布达佩斯大饭店在现代的共产主义时代的装潢:注意标语
CR: 共产主义时代的酒店充满了各种标语,告诉人们该做什么和该去哪里,这是谁的点子呢?你当时希望能从这些标语的设计中得到什么呢?
AA: 喔我的天,上世纪60年代的酒店大堂有那么多的标语!关于这个我必须得感谢Liliana,这块儿基本上都是她负责的。她让三个柏林来的专门画标语的人不间断地工作了整整一周,就是为了在我们第一天拍摄之前把它们画完,那个布景刚好是第一场戏。Wes和Adam看了非常多共产主义时期东德的专横的标语牌:别做这个,别做那个,按要求的方式做这个!那些标语确实强化了那个布景之下幽闭恐惧的感觉,Wes特别要求它们被做成简单的黑底白字手写款——基于柏林的Yorckstrasse地铁站的老标语牌的设计。
CR: 你为这部电影设计的最喜欢的一份作品是什么?
AA: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当然是那本引入这个故事的书了(见上图)。它是本有着现代感的粉色的硬皮书,封面画着布达佩斯大饭店,饭店的名字,同时也是这部电影的名字。这是个相对简单的设计,但是它很特殊,毕竟很少会有道具上面能包含着电影的名字。我还记得韦斯给我发了一份素描来呈现他对于这本书的构想,我也确实很享受能帮他实现这份构想的过程。我非常珍视这份设计,真的——我们为了拍摄制作了三本,以防在大雪中会不慎丢失,所以我带了一本回家。
CR: 最具挑战性的呢?
AA: 可能是酒店里的当地报纸吧,《横贯高山的约德尔唱腔》(Trans-Alpine Yodel)(见上图),因为在那么多个故事里有很多期,每一期都得设计新的文章,天气预报和日期。那是我到达德国之后跟Wes合作的第一份作品,所以真的算得上是我“蹒跚学步”的一份道具。通过这份设计,我真的是切身感受到了他那种对整洁的过分要求——我们得审过大概40页不同的版面,审到他满意,我们才能开机拍摄!我还得考虑拍摄过程中的长宽比的问题,因为不同时期的参数是不一样的,韦斯希望报纸上的分栏的宽度能很好地契合各种长宽比屏幕的拍摄。韦斯亲自撰写了所有报纸上的文章,不只是那些头版的,还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当然,在屏幕上你只能看到标题,但是那些故事都是特别的韦斯范儿,特别逗。我觉得他设计这个设计得挺开心的。
CR: 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呢?
AA: 我现在在忙Sam Mendes和John Logan’s的新剧《低俗怪谈》(Penny Dreadful),这是一个1891年的设定的惊悚剧。我很喜欢为维多利亚时期做设计,这部剧也有很多超自然元素,所以还挺有意思的。我还给Darren Aronofsky的电影《诺亚》(Noah)做了一些手写字体合计。也是非常棒的作品,可能是我到目前为止参与过的涉及时期最古老的作品了。我想我之后会做一些新潮一些的,不要老呆在自己习惯的领域里。但是你其实永远没法儿料到下一步会是什么,我现在只需要等,静观其变。
(本文来源:voicer.me)
3 ) 昨日之王,古斯塔夫·茨威格先生(与电影无关)
茨威格位列我最爱作家榜已两年多了。看电影时,就不由自主联想起茨威格,我想,他也该是这样一位喜欢吟诵诗歌的绅士(而且,没人觉得茨威格中老年和Gustave长得神似吗?尤其那撇小胡子)。结尾Zero说:To be frank, I think his world had vanished long before he ever entered it. But, I will say: he certainly sustained the illusion with a marvelous grace.当时我心中惊呼:这不就是昨日的世界么!
但我万万没想到,电影结束后,竟然真的是:Inspired by the writings of Stefan Zweig.
目瞪口呆。
我是在飞机上看的,自认为泪点不算很低,居然在满舱旅客中止不住哭起来,大脑里始终是片尾Gustave和纳粹扭打的画面,Zero的声音不断回响:They shot him. They shot him. They shot him.还有茨威格遗书里的句子:抱歉,我这个性急的人要先你们而去了。
然后,我又再看了一遍《布达佩斯大饭店》——人生中首次把一部电影连续重复看两遍。第一次是看Gustave,第二次是看茨威格。
两年多时间里,我为茨威格写下无数书评、随笔、散文、诗歌,甚至冒着风险把他用作学校作文和征文大赛的题材。我尽自己一切拙劣的文字才能赞颂他;我为他贡献自己库存的全部溢美之辞仍嫌不够,因为这所有溢美之辞还配不上他。
那我只好再度褒扬他:他是我所了解的,无论古往今来、现实虚构,最纯洁、最优雅、最高贵、最有尊严的人。他是快乐王子和无衔贵族。他是最接近圣人的凡人。昨日的国度早已消亡,他却依然头戴王冠。现在他远赴另一国度,在那里他将永远被加冕。
更新:三年前,申请梦校的文书写了《昨日的世界》和《布达佩斯大饭店》。被录取啦:-D
现在是历史专业的学生,下学期报的课程叫“1900的维也纳与创造20世纪”。算是还愿吧!
4 ) 伟大的建筑是文明的纪念碑
文/ 五乔
好莱坞怪人:韦斯·安德森
如果说导演韦斯·安德森这么多年的电影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那就是:电影风格与所要表达的主题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你完全可以执着地使用同一套方式拍出不一样的故事。
如果你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他全部的作品,那一定就是:古灵精怪。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可以说是当今好莱坞风格最鲜明、最独树一帜的一支,他的电影甚至不需要打上自己的尊姓大名,独特的影片气质就是最好的个人商标。比如,安德森这个完美对称图的狂热爱好者,几乎总是将摄影机放置在屏幕的中轴线上,就连背景中的摆设,也喜欢左右对称的平衡构图。他的片中,幽默感常常通过“死锅(Deadpan)风格”表达出来:演员常常面无表情、体无动作,但在克制、细微的变化中,以及一尴一尬的停顿之间传递着古怪的冷幽默感。安德森显然不是写实主义的拥簇,电影中的色调、道具、布景,常常色彩明丽又稀奇古怪,像是直接从童话故事中搬出来一样,而且注重细节到达了偏执狂的水准。总之,安德森的电影世界就好像是他一手打造的玩具小屋,而他像个木偶大师,扯着角色身上的线,在这个世界中上演着似乎只有自己理解的故事。
而《布达佩斯大饭店》中,安德森强迫症发作似的将这种风格推向极致:片中近乎所有镜头都笔直的对准角色;房间、走廊、公路的中轴线永远停留在镜头中分线;人物表情接近呆滞,行动如卡通样夸张而简洁;布景都加上了大大的字表示其用途(比如出租车上写着大大的粗体字”出租车“)而更具有玩具风格......
偏执的完美主义者
然而如果说在安德森之前的影片中,这种风格仅仅是一种讲故事的手段,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这样的风格则是表达主题的关键。可以说直至本片,安德森的风格才真正具有了“意义”。《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主线故事说起来并不新鲜: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大堂经理、对工作一丝不苟、爱好结交金发老贵妇的中年帅叔古斯塔夫,因为卷入老情人D夫人的谋杀案而锒铛入狱,在一位零工作经验、零学历、零背景、连名字都叫做“零”的小跑堂帮助下,越狱成功,洗耻雪辱,不光找回了自己的清白,还继承了D夫人的全部财产。这样平白地写在纸上,这故事本身可说是乏善可陈,然而得益于安德森的电影语言,观影过程如玩电子游戏一样颇具趣味性和代入感。更关键的,是安德森试图以此故事传递的信息......
几乎每一部安德森电影都以旁白作为开始,电影会被分为几个章节,且每个章节都会被冠上标题。本片的组织方式在此基础上稍有不同:电影始于一位女孩,来到墓园为崇拜的作家扫墓,这位作家的石像上,本该出现名字的地方,仅仅刻着”作者“一词。她将自己的钥匙挂在无名作家的石像上,并拿出一本名为《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书,她将书翻过来,底面赫然印着作家的照片,表情凝重的看着镜头。接着时空切换(每次时空转换都伴随着屏幕长宽比的改变,越到现代屏幕越宽),来到1985年,作家以同样的表情凝视镜头,以茨威格的小说《心灵的焦灼》开篇的一段话作为开场。然后时空再次跳转,就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年迈的零向年轻的作家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时空随着零的叙述再一次转换,来到零年轻的时候,古斯塔夫和零的冒险故事才正式开始......
略去中间的冒险故事,直接来到影片的结尾,古斯塔夫生前最后一段时光以片中唯一的黑白镜头呈现,接着跳转回到作家年轻的时代,结束了与零的交谈,作家坐在布达佩斯大饭店空旷的大堂中陷入沉思;之后时间快进到1985年,年迈的作家在小孙子的陪伴下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最终再次回到现代,墓园中的长椅上,读者女孩静静地读着《布达佩斯大饭店》.....
也就是说,除去无处不在的对称镜头,影片就连叙事都是完全对称、层层套叠的倒叙模式。然而影片结尾处,在与开篇对应的悠扬的吟唱中,我强烈的感受到,安德森使用了这样工整的叙事模式,并不仅仅是追求形式上的圆满,而是在强调影片的主题:人性永存,生生不息。
伟大的建筑是文明的纪念碑
就像古斯塔夫所说的:在这个曾经被叫做”人性“的荒蛮原始的屠宰场里,仍然零星闪烁着点点微光。零说,古斯塔夫是那些微光中的一份子。这也许就是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意义所在——那些关乎人性、仅存于记忆中的、色调明亮到不真实的美好记忆。这所谓的人性,也许就存在于古斯塔夫对极致品味的追求,是他在逃难的日子里也要喷上的考究香水;也许就是那个以十字交叉的钥匙为标志的神秘组织所代表的信任和忠诚;也许就是古斯塔夫为了零挺身而出,近乎愚蠢地搭上了自己的小命......伟大的建筑是文明的纪念碑。布达佩斯大饭店——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伟大建筑,在时代的更迭中终究败下阵来,落魄成为一处仅供独孤灵魂寻求庇护的颓垣断壁。最终,连断壁颓垣都不复存在,她成了传说的一部分,人们只能在老人们的讲述中、从小说的封面上,想象她曾经的荣光。然而她所象征的属于逝去时代的从容与优雅,像是人们生活于其中而不自知的文化一样,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
《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结尾处,零、古斯塔夫与阿加莎在经历了这么多冒险与磨难后,仍然没能逃脱悲剧。当你觉得邪恶终于被不那么邪恶打败,有型有品的穷大叔终于富了起来,善良男孩终于要和单纯女孩携手变老的时候,影片让古斯塔夫毫无预兆的死了,死于捍卫自己的朋友,也死于上世纪那段灭绝人性的历史;阿加莎也死了,死于放在今天一星期就可以治愈的流行感冒。
影片就是这样冷静的告诉你,这世上有许多劫难,"这些劫难就好像一把大剪刀,好人坏人都会被一起剪掉。或许有些人可以躲过一劫而留住性命,然而人们出生、入死,生命的脆弱并不因善恶而有所差别。"我们终归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叶扁舟,如果你恰好处在历史的漩涡中,就难免被时代卷走。真正重要的,是人性的美好可以世代相传下去。这种传递是零替代古斯塔夫成为布达佩斯饭店最优秀的小跑堂,是零和阿加莎也爱上了古斯塔夫热爱的诗句,是女孩安静的坐在墓园中读着时间沉淀下来的故事。关于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故事,在不同时空中的人们之间口耳相传下去,这本身才是最值得赞美的。
艺术家是社会的良心
安德森在片尾的致辞中感谢茨威格的写作给了他启迪。虽然电影的开头引用了《心灵的焦灼》中的段落,但影片的故事却与《心灵的焦灼》没有关联,安德森顶多是借用了小说中套叠的叙事模式。虽然片中的作家最后也离开了欧洲大陆,前往南美洲为心灵寻求“良药”——这也与茨威格的真实经历吻合——然而片中的作家却并非明确指代茨威格。真正的茨威格在希特勒掌权后离开了祖国奥地利,辗转英国、美国等地,于1940年定居巴西。在二战期间越来越缺乏包容性的环境中,身处极权、独裁、纳粹主义盛行的时代,以及在对人性的深深绝望中,茨威格于1942年在巴西的居所,与他的第二任妻子十指相扣,双双服药自杀了。他再也没有回到欧洲大陆,也没能看到人性的复苏。
世世代代的人们可能都曾嗟叹”人心不古“,然而二十世纪的人们对所处时代的失望很可能甚于任何一个时代。极端的暴力和进步是二十世纪的特点,短短一百年中,人们见证了最伟大的进步,也同时目睹了最恐怖的罪恶。艺术家是社会的良心。其实片中的作家指代的是谁并不重要,安德森甚至刻意略去了他的名字。也许他是所有为人类文明做出了一点点贡献的每一位作家,他不仅可以是感动了女孩的作家,也可以是古斯塔夫引用的诗人,甚至可以是韦斯·安德森自己,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发出了一点点呐喊。他们可能被听见,可能被埋没,然而他们共同创造的智慧却是人类文明中最值得传承下去的烽火。
影片的最后一句台词:“她确实是一座迷人的古老废墟,但我再也没能见到她一面。”这迷人的废墟,究竟是那座曾经辉煌的饭店,还是那曾经迷失的人性呢?《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一部喜剧,同时也是悲剧,就好像是安德森这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在诉说:世界是美好的,只是人类不识好歹。
****本文已发表于《北京青年报》,如需商用转载请私信作者,拜托啦。
5 ) 永远回不来的昨日世界
与其说在讲遗产和谋杀的闹剧,其实在讲古斯塔夫这个人。但说他叫人想起茨威格,不如说叫人想起唐吉坷德。此人热衷抒情诗,死到临头还不忘背诵一段;注意仪表,逃亡路上还要洒上本阶层专用香水给追捕者指路;讲究风度,全部身家只剩45块,还要给出25块付小费。当真是迂腐的可笑矫情的一逼。
但也正是这个装逼犯,留心着瘸腿擦鞋匠的生计,给孤独的孩童和年老色衰的女人真心慰藉,与身材平平脸上有胎记的女孩惺惺相惜,为出身卑微的难民侍应生以命相拼,自有一种久违的魅力。
这样的人物,总叫人忆起那些逝去的时代。那些天真然而无知,繁荣然而肤浅,但是富有人味的时代。比如二战前的欧洲,比如60年代的法国和美国,比如大正时期的日本,比如我们短暂的民国和80年代。那是一种文化新旧交替时才有的奇观,那是历史的热病和梦呓。尽管荒唐滑稽又不切实际,但总么看都比其后严酷而又冷漠的时代好---打着或革命、或主义、或国家、或发展、或民主、或消费、或个性、或解放的各种旗号,装出或气急败坏,或慷慨激昂,或一本正经,或语重心长,或善解人意,或卖萌装酷的各种模样,骨子里却是一脉相承的老于世故和精于算计。
哎,算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些沧海桑田这些历史洪流关我等小人物屁事?
真正令人伤感而又寂寞的是,那个为你而死的憨傻又善良的朋友,那个死于流感的平凡又可爱的女孩,永远也回不来了。
连同你的一部分生命。
6 ) 一出甜蜜的谋杀
一部片子,如果被划分到喜剧片,那么,无论它的内核是多么黑暗,至少尝起来都是甜美可口。
如果把同时期上档的美国骗局比作美式奶昔的话,布达佩斯大饭店,绝对是覆盆子派,松软的派底,玫瑰色的慕斯上铺了满满一层新鲜的覆盆子。是你路过甜品店的橱窗,绝对会回望一眼的尤物。
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卡司,可以说是耀瞎今年上映的其他电影。Jude Law顶着日见稀松的毛发“本色”出演,只是作为一个引开话题的作家;Ralph Fiennes,迷人的伏地魔先生,倒是演了个主角,贯穿电影一路话唠,一路狂奔的门房先生;Tilda刚让我认出她,就已经倒毙了;就更别说诺顿的闷骚警察长,Adrien Brody演的坏儿子,达福演的冷酷凶残的德国杀手。想想被斯皮尔伯格赞为法国最会演戏的Mathieu Amalric只是在戏里演个惊慌失措的小管家,也就不会为Lea Seydoux演的只是个小侍女而可惜,好歹还是有几个镜头和几句台词来着。人家Owen Wilson简直是打酱油,好像还没台词来着。
说到剧情,喜剧片跟谋杀案扯到一起么,那么原来最有逻辑性的悬疑类型片,瞬间就丢弃了“节操”。
上次看到这么甜美又没节操的悬疑片,貌似是多年前欧容的八美图,只不过,那部片子讲的更多是八个风情各异横贯法国影史的美女而显得甜蜜,没节操是因为家庭伦理的大尺度与剧情的反转。
布达佩斯大饭店,整个故事很简单,战前全欧洲酒店业最有名的门房先生古斯塔夫先生和侍应生Zero的历险之旅。这样的双人设置,好莱坞英雄片里比比皆是,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腐国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到了欧洲大陆,有名的设置往往是“人兽恋”和平民化,比如丁丁和他的狗。
电影设置在战前,古斯塔夫先生的受众女士们,大多是七八十岁的贵妇们,而这群人正好是还留着贵族礼仪,年轻时叱诧风云,中年时大多丧偶,老年时喜欢满欧洲酒店轮着住。彼时,布达佩斯大饭店,想来除了欧洲最好的酒店名声外,估摸也有种全欧洲最著名贵族太太养老院的意境在。
而古斯塔夫先生是全酒店的关键人物,他迷人风趣,幽默话唠,简直是中老年妇女的最爱,更何况他还喜欢她们。
于是,一个80多岁的贵族老太天会赖在酒店,住了小十年不肯走,我们的门房先生送走了她,结果不久噩耗传来,老太太暴毙,还算有情有义的门房先生,即刻赶赴她的葬礼。等着他的是一个谋杀案,和即将开始的亡命之旅。
喜剧的另一好处就是,观众基本不用为主角的安危担心,除了极个别丧心病狂的导演会搞些什么反转呀,大抵都遵循好人有好报的处世原则。
正如海报上演员如扑克牌样的排列,一则为了有限的海报尺寸能容纳众多卡司,好让人人有个位置,二则是100分钟的长度,要让如此庞大的卡司,人人有特色,于是电影人物设置也是极尽各种脸谱化。
门房先生的话痨,Zero的懵懂,Agatha的纯洁,Dmitri的坏,Jopling的邪恶,Serge X的畏缩,警察长的萌,让人看了觉得,这更像是一出漫画,而不是真人电影。更何况,电影场景设定的虚构化,和剧情设置的夸张,剪辑的跳跃处理,种种结合都让人觉得,这一定是3D动漫的最新科技成果。
门房先生越狱那段,恶搞了翻法国新浪潮经典电影Le Trou,特别是“商量越狱,凿洞和锯铁窗”等几段的翻拍,简直太恶搞前作了。门房先生两次为Zero在列车里的抗争,第一次彩色,第二次预告死亡则变成了黑色,以及Zero的一翻感言,6分似在致敬辛德勒的名单。
当然不得不说是,但凡是回顾的片段,用的是经典的4:3的比例,作者回忆的场景用的又是16:9。在巨幕里看这部电影,经典的4:3几乎只占据了1/2的画面,一方面感叹电影工业的革命,一方面又觉的新颖,像看着旧时电影般。
构图引起极度舒适。
刺激的色彩,独特的人物,湍急的镜头运动起飞的节奏,停不下来的爽与赞。对于这样的导演,不论多么细微的角色,演员都会愿意接受,因为最细微的角色,也有足够的个性,让观众记住。
原谅我从头到尾都没入戏........好吧我对Wes Anderson的确审美疲劳了........
竟然是以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为灵感的哦
每一帧画面都如同一颗缤纷的奶油水果硬糖,色泽饱满鲜艳诱人。至于电影所讲的东西,了解寥寥属实不懂。越狱逃亡部分才稍稍吸引了一点注意力,其余只是在看大咖们表演而已。最后不得不说拉尔夫的口音真的好难听。处处可以看到这部片子的用心,服装设计、场景设计、美工摄影都极为考究,展现出不凡魅力。
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它是游戏,是童话,还是一件艺术品,将作者化的美学风格、形式感和怀旧的主题完美融合!无论从故事、剧作、主题和美学,它的辨识度都只属于自己,对于韦斯·安德森的粉丝,这是杰作!
四重讲述空间,层层递进,宛如俄罗斯套娃。依次揭开,掏出一个如万花筒斑斓的昨日世界: 单线故事情节串起性格迥异的众多出场人物。场景切换如同梦境接力。现实与虚幻交织,严肃与荒诞同存,甜美和苦涩共生。整体观感相当有趣又十分充实。最后必须咆哮一句,满屏的演技帝甜得简直人神共愤!
打动我的是那位面对蛋糕切不下手的士兵。也许这是整部电影想要讲述的核心。
四重时空与讲述方式以及画幅的迷人结构【越靠近现在越狭窄间接】,主体故事全景描绘了欧洲战前文化褪色的最后辉煌【礼数,名画,家族】,作为见证者的Zero【移民】对依然消失的“精神家园欧洲”的怀旧感,以及对老电影的表演方式和镜头运用的模仿致敬,加上费因斯的精妙表演与卡司,安德森迈入大师门槛
一张寄往旧时欧洲的精致明信片,L’Air de Panache的味道充斥整个屏幕,冷幽默和由慢至快的节奏依旧,尾声的高潮之后迷漫着令人惆怅的尾香。逝去的终将逝去,这童话式的一瞥令人难忘。
他,还有她,就那样离开了,昨日的世界也不复存在。
不感兴趣,也没怎么笑
韦斯最高度风格化的电影,充分体现了他对镜头调度、色彩照明的掌控和微缩模型的精妙,并依然热衷于演员如何出现在镜头前及走位;画幅比也加强了片子的古典氛围(古斯塔夫逃狱和零接头那场戏最具30年代老片风骨)。尽管依旧是形式大于内容,且比过去的作品少了深度与情感,但这就韦斯.安德森。
流光溢彩的精致画面,如坐过山车般呼啸生风的节奏,夸张的肢体语言竟然有向“摩登时代”致敬的意味。看这样的电影就像做梦,就像面对五颜六色、充满奇思幻想的糖果,让人忍不住舔了又舔。如果有天韦斯·安德森返老还童,我想我也丝毫不会奇怪!
《布达佩斯大饭店》,配得上太多赞美的词汇,但是电影最后的十几分钟,我内心感到了一股深刻却难以名状的悲伤,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走出电影院,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似乎历历在目,却又难以言说。
“微弱的文明之光,仍存留在这野蛮的屠场里,这就是人性。”——维斯·安德森致敬斯蒂芬·茨威格,小清新的故事里注入了大历史的情怀。
非常好。像一杯温暖的热可可,做得如此甜蜜却又不轻佻,好多台词和段子都有所指涉,却又浑然天成,不像在掉书袋。片尾看到对茨威格的致敬,眼泪都掉下来了。自从好多年前看了Visconti的《豹》之后,这是第二部让我对“昨日的世界”充满向往的电影。
依然还是韦斯-安德森标志性的复古色调、悦耳配乐,神经兮兮的冷幽默。不像前作那么随意松散,《大饭店》故事紧凑、层层剥茧,而且居然有点“重口味”。也许只有韦斯-安德森才能把一个混合谋杀、越狱、械斗的故事拍得那么喜感。
未見過Wes如此有野心,將作者風與故事及內涵融合得非常出色,一層層的敘事模式,畫面1:85進2:35再進4:3,大量電影語言,有搞笑有奇情有懷舊有懸疑有驚慄有黑色幽默最重要有那份人性真情,明明是喜劇但最後結尾一段傷感的況味揮之不去,目前Wes處理得最成熟,圓渾之作!
“His world had vanished long before he ever entered it, but he certainly sustained the illusion with a remarkable grace.”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拜倒在WA的剧本下了,这句话无比精准的概括了整个故事和男主的一生,写的太美了。画面也美,就像给眼睛吃Mendl's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