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少年时代:时间都去了哪儿。
每年的奥斯卡季,都卡在农历年尾,阳历年头,这段时间总能集中看到些既不那么文艺费脑,也不那么商业脑残的舒服的好电影。今年看到现在,略感失望,没几部让人眼前一亮,只能期待一下风评颇佳的《狐狸猎手》。所以,也能理解奥斯卡提名领跑的不是颁奖季定制,而是去年年头的柏林制造,一年到尾方知:最初的惊喜,已经是最好的等待。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不必多说的心头好,对《少年时代》则有某种复杂的观感,从柏林开始期待起,年中第一时间一刷完颇多感叹,回头想想觉得有些过誉,前些日二刷心中评分又往回加了不少。除了其他片资质平平,年底大概更容易对感慨时间心有戚戚。这部连续12年拍摄的电影,以一种行为艺术的方式做加持,让你看到了时间本身的强大,奥斯卡最佳电影也许将是顺理成章的成全。
从观影体验来说,《少年时代》虽不乏味但也并不愉悦,它好像浓缩版家庭录像,年年岁岁的家长里短无缝衔接着两个孩子的慢慢长大,你并不知道,当然可能也并不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切冗长前戏,累积到最后10分钟Manson离家上大学前突然爆发,一直作为背景呈现的妈,因为一张Mason不愿带走的相片开始咆哮感叹:这真是我人生最糟糕的一天啊!生命啊,你是咋的啦,你凭什么就在成家搬家、结婚离婚间过去啦?
帕特里夏阿奎特这场戏演得确实好,既没有破坏整部电影随性克制的纪实风格,又拯救了前120分钟剧情复刻生活的平淡,好像所有的碎碎念都一下子有了主题,变成了导演处心积虑的预设,所有蝇营狗苟的生活,都指向了明确的主题:时间有如钝刀,只见肉,不见血。那句“I thought life is more than that”,估计会让大部分观众心中咯噔一下,感同身受问一句:“他妈的,时间都去了哪儿”。
影片的主线当然是Mason的“少年时代“,但一代人人生破茧成蚕的豁然开朗,恰恰是另一代人花落去也的无可奈何。考虑到纪实性拍摄的缘故,导演对Mason主线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方式,由他从可爱正太长成忧郁文艺少年,所有戏剧化的部分则由他妈来承担——三次婚姻看上去都所托渣男,又何尝不是自己的No Zuo No Die,她大概是许多人的模本:冥冥中期待戏剧性,又不遗余力去消解戏剧效果,一面幻想脱轨,一面又拼命把生活拉回正轨。一句话,瞎折腾,这大概是大多数人对时间最无奈的抵抗。
人生让人惶恐不安的地方在于,每一刻都可能有意外降临,但如若意外真的来临,时过境迁后,它又显得那么理所应当和不值一提。男人来了又走,房子大了又小,母亲承担了柴米油盐生活不惊波澜的面子,缺席日常的父亲呈现的则是生活的里子,是导演理查德克莱林特三观的化身,变化不甚明显的伊桑霍克十二年来与Mason每年假期一会,谈论政治和音乐、说说爱情以及性。叨逼叨派掌门人克莱林特台词功力非凡,他小心翼翼把“每一秒都要吐金句”的野心,藏在了日常对话之中。
《少年时代》当然是部好电影,对主力观影人群来说,他会让你既怀念逝去的少年时代,又反思正在经历的成年生活,它唯一让人产生观影障碍的是,看完电影,你分不清你感触的是影片故事,还只是在喟叹时间本身。表现手法上,你也分不清导演是故意放弃戏剧性,来呈现生活的琐屑冗繁不可控,还只是无心插柳的拷贝生活,恰让电影变得丰沛充盈与众不同。我们老说艺术作品“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少年时代》告诉我们的是,生活是多么精妙的安排,能做到和时间之手亲密无间,那你已经是半个上帝了。
也许并不是克莱林特的本意,但《少年时代》模仿生活最出色的一点,就是对于配角的不管不顾,除了Mason爹妈,其他诸如莫名其妙乱入的爷爷奶奶,首任继父可爱的孩子,当然还有其他许多人,他们登场得鲁莽、消失得果断,一直到结尾,取而代之是又引入了Mason有趣的大学室友,和一个看上去有点什么要发生的软妹子。
这种在普通电影中可能被认为是问题的安排,反倒克莱林特成了对生活的某种致敬。我们看电影、听故事,总想弄清楚道每个人的来龙去脉,了解彼此之间的联系,可生活是没有逻辑的:你认识过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你亲近过的朋友,突然就疏远了,你爱过的人,突然就不认识了。你自己在你的道路上奔跑,他们陪你跑一会儿,前一秒还说说笑笑,后一秒就忘了,有可能再见着,有可能你没想过或者来不及说再见,他们就再也不见了,不是这样吗?
在扮演上帝玩弄时间方面,倒也的确没有比理查德克莱林特更好的人选,他可是每隔九年和文艺青年们谈一谈爱情和婚姻的教主。《少年时代》他也使用了“哈利波特、披头士“这样的文化标签,也漫不经心地展示着手机从翻盖到全民苹果的变化,可以说这是德州维特成长之烦恼,但远远看来仍旧心有戚戚焉。和国产青春片填鸭式的堆砌“时间纪念品”比起来,理查德至少做得不那么廉价庸俗,他至少有耐心用12年的时间,刻意营造了生活的平静质感,来掩藏催泪煽情的用心。
关于时光易逝的话题其实并不新鲜,克莱林特全片的点睛之笔,除了母亲没来由的泪崩,就是片中最后这句话,少男Mason和少女坐在绚烂夕阳前讨论:我们总说抓住时间,嗨,哪有这回事儿,从来都是这一刻抓住了我们。是的,就连你高喊着“我要珍惜时光”的这一刻,也恰巧成为时光记住的一部分,并不可回头。
也许,在那个时间是第四维度的四维世界里,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向无限细分的世界里,我们可能就像一个个泥塑的人偶,冻结在每一个不同弯曲的时间维度中。
2 ) 银屏外的影像 - 林克莱特谈少年时代
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说《少年时代》的制作过程与任何一部电影都不同。我们不得不同意,只要时间一长,数不尽的电影都会陷入一种停滞不前的状态,没有一部像《少年时代》一样能彻底改变我们对电影制作的看法。历经12年且每年只有几天的拍摄时间,影片表现出了“时间”在经意与不经意间对我们的改变,令人感动的同时还充满诗意。自从年初在圣丹斯电影节上首次亮相之后,林克莱特的这部心血之作几乎满世界都是好评。加上之前反响极好的《伯尼》和《爱在午夜降临前》,这次可谓是三连冠。
以下是林克莱特在接受采访时,对他这部最新作品的解读。
没有剧本和12个剧本
“电影叫‘少年时代’,但也完全可以称为‘家长时代‘。虽然影片视角是反射孩子这个中心人物,但有孩子的家长都能看得出来,这也是有关于他们的电影。孩子可能注意不到,但是我们都看得到影片中家长的变化。他们也是随着孩子长大的。
有人问我,‘这个电影的主意是哪里来的?’我想大概是99年开始构思的。那个时候我做家长已经六年多了,看到孩子在我面前慢慢长大,让我想到童年的一些事情,就有了想法拍一部关于童年和成长的电影。但是我又没法想到一个让我满意的故事,加上演员本身渐渐的变化也让我头疼,所以整个概念多少成了一种解决所有这些问题的方法——一种纵向递增式的表现方式。
我从来就没想过有一个完整的剧本,因为它和我们要做的东西有冲突。这个电影应该是一年一年来的,如果有了剧本,我就没法边做边想。电影制作中一般都不会给你边做边想的余地,但现在我有的就是时间,所以我们更像是有12个不同的剧本,一年一个。
时间真是个奢侈品。每一年我都能有足够的时间,根据那一年的拍摄成果来设想下一年的部分。比如到了第四年,我们已经可以根据剪辑好了的前三年的材料,来想象接下来(第五年)的内容会是什么。电影大体框架不会变,但有很多装饰细节还是经过了很多改变和添加的,因为我喜欢给自己和演员留下一些可以创作的空间。这就是我做电影的风格——大体严谨,细节多变。”
时间,记忆与个体
“我认为这部电影反映了人们自己的生活,就像人一出生是感觉不到界限的,只是单纯的在活着。当一个人慢慢长大,他就会慢慢产生对事物的印象,他的世界也会因此慢慢变大,他也会越来越有‘自我’这个意识。在有些物种中,个体只是部落的一部分,它不是自我的。但对我来说,一个个体应该是一种慢慢形成的自我认知,通过对家长、兄弟姐妹、文化、学校等身边的事物对比,得出的一种感官上的意识形态。
当一个人是孩子的时候,一开始他只能对周边的事情产生一种单纯的反应,直到大了意志更强了,他就会开始表达,开始有判断力。我就是这么看我自己的。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一个人也会被他周围的事物所塑造,换句话说,‘我是我’是因为我不是他。虽然出生有一种共性,但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一个人就会被一切‘不是他’的事物所塑造成他自己。
对我来说,这也是一部关于记忆的电影。我的意思是,看的时候它应该给人一种非常当下和现实的感觉。但看完后我想让它成为一种儿时的回忆,让它成为孩子时对生活的印象。即视感和回忆非常难同时表现出来,尤其当时间总是往一个方向流逝时,很难不让电影有线性叙事的感觉。
所以有些地方我故意省略了,比如时间性的提示。我想让人有一种回到儿时的记忆,那是一种很随意的流动。就像儿时有些事情记不住日期,但印象总是在。我特别想捕捉到一种……听起来可能有点浮夸,一种‘时光在眼前飞逝’或是‘一个人怎么长大’的感觉。
我故意跳过了很多别人看来重要的事件,比如梅森(片中主人公)的父母在一开始就已经离婚了,而不是作为影片的一部分而表现出来,那是因为很多我们记得的瞬间不一定是非常重要的那一刻。记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但大部分都是由那些细微的无法解释的瞬间组成:为什么有些事物记得特别深?我想穿过比较浅显的事件挖掘更深层的精华。每一年我都有时间去思考如何别去做不该做的事。比起我想让它成为的电影,它更不应该是我不想让它成为的电影。”
特定和普遍的共存
“视角的不同也是我想表达的一个思想。很多情况下,对自己重要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偶然的,比如当梅森的父亲把答应留给他的车卖了。这对他打击很大,但他父亲却都不记得他们有过这样的约定。一个人在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因为别人真的会记得而且把它当真。我们不知道自己对别人的影响有多么大,尤其是当了家长以后,哪天心不在焉,结果孩子问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问题,一切就都变了。
这部电影也有很多对德克萨斯州(导演老家)的描写,会有小学生对着国旗和州旗宣誓这样的场景,因为我想要的就是特定性与普遍性共存的效果。故事本身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地区和个人身上,因为人与人还是非常相似的,我们长大成人的过程都不会差的太多。但故事能产生出的共鸣应该是由它本身的一些特定因素造成的。德州生活中有点奇怪的地方,这时候就变得非常吸引人了。”
从十二年到两个半小时
“在投资的问题上,我这次真的是非常走运。IFC给了我足够的信任,给我钱去让我每年去做——付演员工资,拍几天的胶卷洗出来,再剪一剪。成本是超级超级的低,大家都是白干活,但花在这里面的时间可是让人崩溃的多。如果都加起来,光是前期准备就会花费两年的时间。因为每一年我们都在拍一部微电影,一共十二部!每年就拍大概三天,我们就要找拍摄地点,布置场景,租赁器材和车子,然后把人都叫来。每一年都是这样,就为了三天的戏。后期也做了大概二年。一般像我们这样的低成本根本没法做这么长时间的后期,但这部片子的性质决定了我们工作的性质。整个制片过程特别地疯狂,在纸上看的话一点道理都没有。
我每年都剪辑一次,把它和之前拍的放在一起,如果时间多的话就一起再剪第二遍。之后我可能就会和它培养培养感情,边看边构思怎么为我‘渐渐老去’的演员们编之后的戏——这简直就是像在规划我的人生一样。一般电影的话,你必须提前规划好一切,拍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出了错只能绕着走,最后试着在剪辑室里完成当初的想法。这次的顺序完全不一样。我完全可以构思、写作、拍摄、剪辑同时进行,可以说和所有电影都不一样。
关于电影的长度,我基本没有觉得过‘哦它应该是这么长’的概念,然后根据时间来剪辑。制作尾声我剪掉了一些场景,不过电影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我从来没有拍过这么有整体性的电影,可能是因为每年都在剪吧。有时候我会想到了这个程度,也只能说要不你喜欢,要不你不喜欢,所以这里加二十秒那里加一分钟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3 ) 隨感
看完《boyhood》,想了許多。
從戲院出來那一刻,有個強烈的感覺:這部電影其實是在講“藝術”。結尾處學舞蹈的女孩對男孩說:「不是我們活在當下,而是當下把握了我們」,「一瞬間建構了永遠」,其實不就是在說藝術嗎,像男孩拍下的一張張抓住一瞬的照片;像這部由若干個一瞬間組成的電影——皆成為了某種永恆。
但又不盡然。其實應該說,這部電影講的是“藝術”的功能:它教會我們怎樣去面對生活、面對生命。電影中父親和母親,恰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態度:母親講究按部就班,從不出錯的紀律性(有一幕男孩15歲生日,母親問他是否抽了點煙喝了點酒,男孩承認,母親便和他說:我們明天好好談談),連她後來找的兩任老公亦然(他們總不讓小孩晚一些回家),無怪乎,她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了按部就班的下一站:葬禮;而愛音樂的父親採取的卻是一種截然相反的態度,他希望孩子們熱愛生活(他帶他們去看棒球賽、遊戲、看蝴蝶、露營),勇於分享(他讓孩子們與他分享戀愛經歷,甚至提醒他們注意在性行為中保護自己),讓他們勇敢去追求藝術(他和他們一同唱歌;鼓勵男孩從失戀的創傷中走出來,要堅持拍照)。電影中有一幕,男孩抱怨父親忘了一個承諾:許多年前父親答應要把車送給他,但結果卻私自賣了,父親告訴他:你可以工作以後自己攢錢買一部(結果他打工後確有了一部自己的車),而後父親卻送了一份禮物給他,是一張beatles的唱片。這是父親要教會男孩的事:從來不是耽溺物質,除了自力更生,而應該去追求更多美好的事物。
電影中有一幕,男孩高中畢業後離異多年的父親母親一起在家中為他慶祝。父親感激母親的付出,說她將兩個孩子照顧得很好,但後來母親的表情卻很不是滋味,也許她覺得自己過得並不順遂,尤其是婚姻。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人,總是憂心於過去和將來,而忽略了當下她已擁有的最大成就:她成功教育了兩個孩子,更別提還有一個因為她改變了人生軌跡的維修工。這些戲其實都安排得極好,他們為母親的生活找到了出口。不要看她刻板無趣,其實她的人生也很豐富多彩,她收穫了人生的許多果實,但可惜的是對她自己而言似乎都不重要,其實她喪失了對生活的敏感與熱情,如同父親最後說的:「如果她可以寬容一點」——不止是對別人寬容,也要對自己寬容,如果她懂得去體察當下,放下無謂的偏執和顧慮,她也會發現自己的美好。
男孩最後問父親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生活的意義是什麼?」父親告訴他:「我也不知道,但慶幸的是你已經開始用心去感受了,你要一直感受下去,因為人長大後或會漸漸麻木。」回想電影中母親的第三任丈夫,開始時也十分有衝勁、開放(他買了相機給男孩,也支持他在房中弄個暗房來沖洗照片),但生活卻讓他最終也變成了一個酗酒、暴躁、麻木的男人。
是的,這是生活、藝術教會我們的事:「用心去感受」。男孩的「心」是什麼?男孩一直追求的是一份「自由」「熱愛」,一份不循規蹈矩的生活,而他的高中女友第一次聽到他說那些話時,反應是:you are weird;男孩嚮往大自然,嚮往人與人的交流,但在去郊遊的車上,女友關心的卻只是手機裏的facebook;他為她拍的照片,從他的口中得知,她並不喜歡。而結尾處,當幾個大學新生集體逃脫沈悶的迎新舞會,跑到野外時,一路上,初識的女孩和他聊了許多,她學的是舞蹈,是art,他們共同欣賞兩位行跡顛狂大喊大叫的朋友,覺得他們都很「cool」。當女孩和他說:「不是我們活在當下,而是當下把握了我們」,那一瞬間,我猜男孩的心體悟到了一份生命、生活的溫暖⋯⋯
看完這部電影後,我也帶著一份濃熱的溫暖從戲院離開。它讓我體悟了生活的美好,哪怕有過這樣那樣的苦楚和淚水。
是的。
4 ) 相视莞尔、活在当下。
影片讲述的是一个男孩从6岁到18岁成长历程的故事,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花了12年的时间来完成这部作品。片子仔细描画了孩子的成长过程及其父母亲各个方面的变化,可以让观众细致入微地体会到岁月流逝的痕迹。
十二年的漫长,记录着这波澜不惊的生活点滴,伴着时代流转和家庭变迁汇成一首成长的交响乐,一切琐碎的日常蜕变成不一样的音符。从仰望天空的纯真少年到故友齐聚的毕业庆典,走过人来人往世事纷繁,能留下的陪伴不过寥寥。离家远行的儿子奔驰在通往大学的光明大道上,青春昂扬投向未知的远方,一路跋涉的母亲面对着单身独守空巢的幽怨,生命步入等待坟墓的迟暮。长大衰老生生不息的轮回中,颠簸平庸又不失希望的旅途中,时间流动的痕迹似曾相识。
影片清楚的传递着什么叫时间的凝视与岁月的静好。导演与编剧在本片的理念极度接近电影的本质,从来不炫技和晒段子,电影的本质关注是人,也就是个体的状态,或情绪的流淌。白描时间的凝视、岁月的静好,理念接近电影本质。
梅森从小就面临了父母离异,最美好的时光便是父亲用吉他弹奏着些许伤感与温暖的乡村音乐。这是一种普遍遭遇的个体状态,热力学第二定律简单来说指的是事物总是从有用功向无用功发展,局面总是从有序向无序、混乱发展,熵的最大值总是在增加,《少年时代》描绘的正是这种颠扑不破的道理。投射到婚姻中,换个讲法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最初的婚姻、最初的时光往往最令人怀念与感动。梅森母亲后来多次结婚,却越来越艰难,人的一生与多舛的命运作抗争,带给观众的启发便是珍惜最初。
影片结局非常温暖与深刻,相视莞尔、活在当下。
5 ) The moment seizes us: It's always right now
年少的Mason问父亲,这有什么意义?
父亲不解,什么有什么意义?
Mason说,这一切,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父亲笑了,惊讶儿子提出如此宏大而三言两语难说清楚的问题。
我忘了他怎么回答的,但我知道一定许多人都有过同样的疑问,寻找着各样的解答。
这答案,Mason 在寻找,从6岁到18岁。虽然少年初长成的他对女孩儿说:你看我妈妈,好不容易上了想上的学,有了想做的工作,生活好了,有房有车,不还是跟我一样fucking confused么。
对于Mason也好,对于在Mason离家去上大学时突然痛哭流涕的母亲也好,这样的confusion一直存在,且会一直继续。而寻找解答的过程也似乎不会终止。
通常情况下,Mason不是个擅长言谈的男孩儿。他觉得words are stupid. 然而就是这个敏于观察钝于言辞的男孩儿,在心仪的高中女同学面前谈话欲高涨,急于分享,滔滔不绝。同Mason一样,我也时常感到言辞愚蠢,词不达意,难诉衷肠。也时常不愿多说。然而我还是钟情于言辞,不愿口头表达的则诉诸于书面。同Mason一样,一旦对象对了我可以叽里呱啦大说特说,恨不得把脑子敞开给人看。
人毕竟是有强烈表达欲的,只是对于表达方式、表达对象的偏好和标准不同。《夜游神》里高行健以梦游者之口说:“词依然是词,并没有意义。你尽可以把黑、白、吃、做爱、救世主、受难、扯淡全部糊弄一起,或组合为原则或程序,或者再打碎,再搅乱,再联缀,再振振有词,无非废话再说一遍。废话不废话,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你还在说。你之所以为你,只因为你还有言辞。”
表达,言辞的也好、其他形式的也罢,有声的也好、沉默的也罢,都是赋予意义的一种形式。表达是自定义的,意义也是。也许会有各种主客观因素来干扰这种意义的自定义性,比如来自社会期望和家庭期待的压力。人们难免迷惑——是否做这样的事才有意义,而那样的事没有意义?是否成为这种人有意义,而做那类人没有意义?
创造就是意义——梁漱溟道——创造着的人便实现着自己的人生意义。这创造,表现于外如写字作画、政治事功,表现于内如个人修行、臻善德性。又说,人生乐趣在于生活本身,在自己浑沦活动之中,而不在有所享受于外。找个地方把力气发挥尽致,这便是人生的美满。顺着本能自觉活动,“情”安“理”得,就是“乐”;反之,就是“苦”。其再说,人生没有什么责任可负,如其寻问,那么只有当下自己所责之于自己的。所以他说,我们不应当可怜丧失自己,去向外找东西,因为一切所有都在自己身上,不待外求。的确,客观来看,生活本无目的,世界本无意义;但在活动和创造中的人们,在自我表达中实现了某种或大或小、或微小或广袤的意义。
人的青少年时代,往往是最渴望意义又最找不到意义的时代。青少年们总是被两股心理力量拉扯:一种是愿成为主流,以谁都想跟我一样、加入我的小团体为自豪;另一种是天下老子最特别,以我跟谁都不一样为骄傲。不同的青少年身上,这两种心理的比例不同。Mason的姐姐Samantha身上,我看到更多是前者,她聪明,成熟,世故,有主见,能学乖也能使坏。而Mason身上体现的更多是后种。他同样聪明早慧,但他的敏感细腻使他更内敛也更拧巴。 从童年到青年,我们看到了Mason的疑惑,他的“苦”和“乐”, “内力”与“外力”在他身上的角力,他的变与不变,他承受的限制和对限制的突围,各种stereotype和对stereotype的打破,以及他在双重创造中对意义的寻求实现。
我们看到, 在与父亲周末团聚时,Mason满怀自豪地与父亲分享自己的私人收藏。这是每个人小时都有过的经历吧,那些别人没注意到却被自己发现或所有的、很酷的东西,一定要洋洋得意地在喜欢或爱的人面前展示。我们看到,在洗手间里Mason受到来自同龄人的恐吓,却没有英雄主义的“反抗”。我们看到,逐渐爱上摄影的Mason,开始花许多的时间专注于他的爱好。他在艺术创作中获得乐趣,也获得定义自己、表达自己、肯定自己的渠道。他的摄影作品在比赛中获奖并被展览,其中包括为女友拍下的黑白影像——不过“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上大学之前,Mason和女友终于分手。父亲安慰儿子说,那女孩虽可爱,但对于你,她太square了。我们的Mason不是个矩形或圆形,而是自定义形。要成为什么人、做什么事——这摸索的过程充满孤独、不解、大大小小的阻力和静默的忍耐。
然而,尽管Mason特别,尽管他走的不是一帆风顺规规矩矩的成长路,但另一方面,他也并没有多么异乎常人的、波澜壮阔的成长经历。有人或许觉得, Mason这个角色其实挺无聊,无非就是一位处在叛逆期的、有文艺细胞的普通青年。我却觉得这样的Mason无比真实。他没有跟谁哭诉童年阴影的委屈,没有安抚母亲或初恋的柔情,没有还击继父或同龄人的昂扬斗志,没有上纲上线的热血。即便是摄影老师对他循循善诱,仍以他看似不为所动的冷静而被downplay了。影片Perks of Being a Wallflower里的“Heroes”,唱的是 “We can be heroes, for ever and ever”。Boyhood里的“Hero”,唱的则是 “I don't wanna be your hero. I dont wanna be a big man. I just wanna fight with everyone else." 离异的父母、嗜酒而有暴力倾向的继父、欺负他的同龄男生、追女孩儿、晚回家、穿耳洞留长发、喝酒抽大麻——很多Mason的经历并不新鲜。但是,就是这些并不新鲜的情节被拍出了新意。我感到它们串联如此自然,表达如此节制,被细节支撑得如此饱满有分量。我确信正是那些难以捕捉却具有重要意义的细节表现,让所有人在Mason身上看到自己。我们就是Mason,或曾经是,或仍然是;或拥有Mason那样的朋友,或将养育Mason那样的儿女。
Before Sunrise里,Jesse对在列车上相遇的Celine说,我有个想法,拍个真人秀,镜头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对准一个平常人的日常生活,从起床淋浴到深夜做爱。当然了,这个不可能实现,原因不仅仅是隐私问题。如今真人秀倒是遍地都有,但噱头居多,挑选的是condition过的、非常态的生活片段。Linklater这次拍Boyhood,倒像是Jesse想法的某种实践。不过不是全天候真人秀,而是12年磨一剑的电影。2002年夏天,已经导了Before Sunrise但还没有任何拍续集打算的Linklater,在他的家乡开始记录一个男孩儿的成长过程。他尽量将生活的戏剧还原到生活本身,而在表达生活本身的戏剧性时又十分克制。他谦逊地邀请观众同男孩儿一同成长,不紧不慢,化繁为简。于是某些东西超越平凡,具有了某种非凡的、具有普遍性的意义。
影片尾声,我们的主人公说:"It’s constant, the moments, it's just - it's like it's always right now" 。逝者如斯夫,所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少年Mason尚不懂生活不在别处、而在当下生活本身——上大学前的他一直想逃离,期盼着高中毕业就离家越远越好。哪个年轻人不想逃离呢?至少我是。我们总以为真正的生活不在此刻此地。然而生活及其意义,就蕴含于每个当下,蕴含于前后当下的接续中人的变与不变,还在于许许多多个当下凝聚成的更广阔的那幅图景。
"The moment seizes us" "it‘s always right now" ——这也许正是Linklater本人的信念。世界瞬息万变,而不变的,是永远有moments前仆后继地朝我们涌来,攫住我们,或好或坏,没人知道下一刻会怎样。当然,对于Linklater,"the moment seizes us"所强调的,绝非在某种先验的、命运般的力量主宰下人的无所适从。我所理解的他希望表达的,是恰恰在一切不确定中,在永恒存在的神秘中,我们摸索着来参这神秘,来享受与偶然的相遇。从而我们不再与客体世界相对峙或被其掌控,而是创造着属于自己时空的有情主体。混沌也好,无知也罢,我们终究在“无中生有”中成就自己。
某些类似的场景在Before三部曲和Boyhood里反复出现,我把它们当做Linklater标志性的场景。比如Before Sunrise中Jesse和Celine在唱片行试听间里,听着那首Come Here,互相偷看对方、又都装作没有看。比如Before Sunset里Jesse跟着Celine去她的公寓,俩人爬着螺旋状的老楼梯,Celine一手抱着猫,不时回头看身后的Jesse。又比如这个姜色的起风的傍晚,Mason和他室友的女友的室友(我觉得是他的potential女友,叫什么名儿来着?)一前一后坐在石块上谈论moments,谈论right now,女孩儿不时测头看向Mason,微笑。
生活在此刻。平凡永恒,瞬间不朽。
6 ) 我们为什么那么不一样
留学党最喜欢讨论的话题里总是离不开融入美国社会。因为大家憧憬的美国留学生活里最难的就是融入。
还没有出国的孩子们应该好好看看,看一遍,就好像跟着一个普通的美国孩子成长了一遍。这样在美国,你大概知道你要交往的对象是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你们在美国遇到的每个人都是Mason,但他们的身上有Mason,或他的姐姐,妈妈,女朋友,同学……
融入难是因为我们两国人在过去十八年的生活中,记忆的点点滴滴都是由不同的细节堆积而成的。在你空降到美国的那天起,每天的文化碰撞都与你们过去每天所经历的不同有关。这不是一两周就能克服的。
我们的成长也不是用来因为要融入而抹去的。
我们是不一样的,Mason的妈妈是典型的未婚单亲妈妈,而身为中高产阶级家庭的我有一双相濡以沫的父母。
当小姐姐欺负Mason得意洋洋唱的歌是Britney Spears的Oops I did it again时,我没有一个可以欺负的弟弟也不知道小甜甜的歌。
当生父带孩子们出去玩的时候,姐弟两学会了在草地上接橄榄球,而我小时候常被妈妈带去小区附近的街道上打羽毛球。
Mason妈妈邀请学生和老师们来家里做客,提供的是葡萄酒和饼干芝士块。我妈妈邀请她的同事和学生来家里玩的是唱卡拉ok,喝茶,嗑瓜子。
生父和mason在山里露营时会讨论怎么征服女孩子的芳心时,我只敢偷偷摸摸地躲着爸妈给喜欢的男生发短信。露营这项活动乃一种传说。
当Mason在餐厅打工和女孩子打情骂俏的时候,我在学校除了死磕单词,还是死磕单词。
The list goes on and on.
但这部电影的伟大除了展现出一个美国孩子的童年和中国孩子的童年有多么不一样,也让我看到我们有那么多的相同。
当Mason的继父把他的长头发剪了后妈妈说这样我能看到你的眼睛和脸颊了,我也曾被妈妈强制剪头发因为短头发好打理。
当姐弟两被生父带去看棒球赛,爸爸带着两似懂非懂的娃起哄时,我想起了小时候因为爸爸看世界杯,现在的我才那么关心世界杯,略懂足球。
当教授继父Bill发脾气摔东西的时候Mason耸的一句大气不敢吭的时候,我想起小时候爸妈吵架,我和他一样耸。
当Mason转学到新学校,坐在新课室里一点也不自在的时候,我想到了我转到第二个小学时被介绍给新同学的情景,我和他一样不安,别扭。
当Mason叛逆期时戴着古怪的耳环留着洗剪吹式的发型时,15岁的我喜欢艾薇儿式的黑眼圈和左右两边加起来有9个耳洞的我。
The list goes on and on, too.
我们每个人的成长都不一样。一样的是这十几年来我们都和Mason一样似懂非懂着,用不同的方式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有多少次,我们都希望找到答案,解答那个问题,what's the point?
无论你在中国,美国,说中文还是英文,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现实生活总是比电影故事(除了这部)要复杂、难以预测和归纳。人的欲望总是没有止境。时间在我们寻找自己或迷失自己中匆匆流去。我们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是独一无二的唯一。我们的亲人对我们的性格和人生轨迹有重要的影响但只有自己是人生的主人……
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莫过于展现了一个普通美国孩子的成长。没有一个美国朋友会和我娓娓道来TA的全部过去,也没有任何其他导演会叙述一段如此平淡真实的人生,更没有一节课堂会解读一个青少年与其他人交换的眼神。
我们出国学习、工作、旅游,各种换个环境,看看世界,体验人生的愿望都是很美好,值得追求的。但在开始前或刚开始我们都乐此不彼的“找茬”,对比着各个国家民族人群职业等等的差异。一开始差异让人兴奋,渐渐的差异让人紧张、变得冷漠,彼此分离,甚至排斥。
融入一个新的环境的秘诀不是去速成学会这个环境的所有规则,而是去看到、尝试感受,了解这些陌生人的过去和活法。我们不是两个不同星球的两种人,而是千千万万独一无二的,但又在不同方面不同层次相似的个体。看到这些,接受与被接受就更自然了。
比起过去喜欢找文化差异,现在的我更喜欢找我们重合的地方。
……小孩往后越长越像Ethan Hawke,谁负责的Cast简直是神
好吧,哥只能说自己的青少年和普通美国青少年完全不同。 另外母亲的角色实在让嘘唏,胜过儿子的角色。
喜欢看《爱在》的人并不一定会喜欢看这部,略平淡,反高潮,2小时45分钟显得漫长,结尾10分钟最好。拍了12年,很难体会到时间的流失和生命的味道,感觉自己离这个世界好远,未能感同身受。但依然爱林克莱特、爱《爱在》系列,爱伊桑·霍克。
观影过程很轻松,不觉得160分钟漫长,生活中的琐碎片段日积月累,变成了长达12年的boyhood。厉害之处是展示了时间的力量,让其他关于成长的电影看起来只是过家家。不过话说回来,也并不觉得有那么神。
昨天刚有记者抱怨自己青春很短,还要被各种无聊的漫长电影耽误生命,奉劝这些导演,自娱自乐的东西就留在家里自己看看玩吧。可今天林克莱特这部同样漫长(甚至长达12年)的电影,又让人体验到了电影的致命魅力。它甚至超越黎明日落午夜系列,超越米哈尔科夫的安娜,成为与7 UP并置的可泣生命。
这样事无巨细流水账的拍法,不是蒙太奇的精神。
小男主简直斯嘉丽约翰逊亲儿子啊你们绝不觉得
justin bieber成长记录...
林克莱特是电影节最具持久战能力的导演了吧。时间让小孩成长,让男神老去,看母亲的角色瘦了又胖,胖了又瘦,12年在3小时的电影中那么呈现出来的时候还真是有点残酷呢。
这一刻抓住了我们,大本德河谷浓郁的晚霞中,那点题的一句话让故事隽永。倏然想起开始的时候男孩关于黄蜂的新发现,12年里母亲的头发长了剪短短了变长,父亲重新组建家庭开始认真生活,姐姐一点点变得矜持内敛少女心事如诗,而少年也长了痘痘胡子经历青春的悸动,甚至那个水管工都融入了这场时间旅程。
虽然过程不难看,但打着连拍12年的噱头,也只能拍出流水账了
mlgb!在柏林看片的!老子嫉妒你们!观影体验比去年的阿黛尔还要好! 电影是什么?是诗?是歌?回归本质,电影不就是用来记录时间的载体吗。理查德·林克莱特用了12年,就这样絮絮叨叨,就这样风轻云淡,道尽了电影最本质的魅力。短短三个小时,就经历了一个人的整个青春。10/10!
其实这部片大概会和我们心里所想的不太一样,但它琐碎的细节下面是精心的观察和剧作,贴合时事让影片只属于我们的年代(尤其佩服一些情节方面导演的远见!)。就像是纵向版的《年少轻狂》,把不同的青春经历集中在了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德州男孩身上。我们迷茫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12年,或是更久。
简单与波澜不惊,去感受时间流逝。只有重新回顾整个故事,才会发现其中的精彩与奇妙,一如时间本身的魔力。就好像无需特效与化妆,角色却在不到三个小时里长大、变老。这一切的奇妙,都像影片最初的想法,压缩时间,留住时间的痕迹,从而去感受生命的奇妙。当男孩再次启程,不是结局,是新的开始……
林克莱特能在琐碎叙事中捕捉隽永,拍的云淡风轻,没有心灵鸡汤,毫无做作油腻,全是平凡生活中真实的细腻,尽管不能像美国人那么有代入感,却也能感动于父亲的歌谣和母亲的落寞,并沉迷于能够通过这些moment来经历另一人生的电影魔力,导致四刷后依旧无法自拔。
亲爱的理查德同志,你这片,多找几个演员,仨月就拍好了
世界在流转,男孩在长大。跨越12年的拍摄让观众在两个多小时与这个家庭如此真切的一起成长。每次疲惫迷茫缺爱,还好有林克莱特让你重新启程。The moment seizes you. The moment is now.
这就是「美国电影」,而不是「好莱坞电影」。不过那么多给5星的……其实导演要是够长寿的话,还可以接着拍《青年时代》、《中年时代》,最后汇总成三部曲《光荣与梦想:美国人的时代》。
其实我预想的还应该更深刻一点,而不只是时间匀称的堆积。然而一想到林克莱特在“Before Midnight”中对人生的看法(我们最终也只是经过),便觉得这样的举重若轻也没什么不对。至少无论现实中还是电影里,这个少年都像小树一样笔直的长大了。
很一般。除了那个时间噱头外,并无过人之处。当然一部电影有这样一个噱头可能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