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小津安二郎影展 —— 麦秋(1951年·黑白)
在小津的一生中,“北镰仓”是个关键词,容纳了他的生之安稳和死之安详;在《麦秋》这部电影中,“北镰仓”同样是个关键词,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安静的小镇上。那么,北镰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网上查询得到这样一段介绍:
“镰仓市位于神奈川县东南部,三面环山,面朝大海,曾经是自然的要塞。镰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192年,当时的武将源赖朝率领关东地方的武士团,在此建立了政治中心——幕府。有800年左右历史的镰仓,遍布着以寺院、神社为代表的观光景点,游人可以从中了解日本的历史。漫游镰仓的起点就是北镰仓。
镰仓时代末期,由当时的当权者北条氏制定的“镰仓五山”是一个划分禅宗寺院等级的制度。按这个制度划分为第一位的建长寺,第二位的圆觉寺、第四位的净智寺等有悠久历史和高等级的寺院就集中在北镰仓。你可以一边享受森林浴一边去探访历史。
另外,你可以到神社、寺院观赏四季应时的各种花卉,像明月院的绣球花,东庆寺的梅花、菖蒲花,建长寺的樱花等都非常有名。
乘坐JR横须贺线从东京车站到北镰仓车站约50分钟。”
就是这里了,小津故事理想的发生地。纯粹旅游指南式介绍,让我的脑海中勾勒出电影中人物日常生活的环境,他们每天上下班所看到的景物,也明白了火车为什么在小津电影里频繁出现,一切都是必要的过度交代,“闲笔”不闲。
相比起小津其他家庭成员简单、最多不过两代人的电影,这部可谓三代同堂、人物众多。间宫是这家的长子,他上有父母,下有两个孩子,妹妹纪子也和他们同住。这样一个老老少少济济一堂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每天早晨都是忙乱的,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这边还在请早安,那边已经道再见。画外音乐是小津最喜欢的《可爱的家》,这次用的是那种上发条的音乐盒发出的叮咚声,衬托画面如梦如幻。
就是这样的“理想家庭”,父慈子孝、夫妻和谐、姑嫂融洽、孩子乖巧,仍是有烦恼的。这家人的心结就是妹妹纪子的婚事。二十八岁了还没动静,别说自己家人着急,街坊四邻也要议论纷纷了。
纪子的扮演者又是原节子,小津电影永恒的女性,甚至日本电影永恒女性的形象化身。原节子的“仪式化”美感是电影史的一个特例,在她永恒不变的表情下,所有衡量演技好坏的词汇都成了废话,你不能说她演技好,也不能说她演技差,她就根本不归演技这个“部门”管,她是一个象征符号、一种理想的怅望、一段回忆的恍惚,她用恳切大方的笑靥在虚实之间搭起一座桥梁。她从不高高在上,但又不具体可感。她很生动,如我们周围任何一个令你身心愉悦的美好女性;可她又很平面,如画中人那般只在你看得见摸不着的一个空间存在。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内,那样明媚而温暖,眼皮不禁沉重起来,打了个盹儿,突然一激灵,抱紧身子惘然四顾,房间又阴下来。原节子阳光般照耀银幕,复悄然隐退,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可阴暗下来的屋子,有阳光的气息;冷下去的身体,有阳光的吻痕。
人们普遍迷恋胶片上定格下来的微笑,说她语笑嫣然,温婉清丽,不知为什么,我却总从她的眉宇间读出一抹悲凉,一丝苦意,哪怕她在大笑的时候,我也感觉眉间一屡心不在焉的轻愁滑过,她果然不是一个现实中的丽人啊,她的美,着落不到人间。
由这样一个原节子来饰演妹妹纪子,堪称完美女性——除了年龄稍大之外。“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小姑独处这是唯一的原因。纪子表面上看很随和温顺,实际上相当有主见。当我看到办公室里一位能干秘书和一位和蔼上司之间的玩笑话,以为又将遭遇一个欧·亨利式的故事。我的猜想落空了,我猜想纪子本人的某种懵懂心愿也落空了,上司开口为她介绍对象。
小津电影里频频出现的这种“相亲前奏曲”特别有意思,寥寥几语,无非毕业学校、家庭出身、本人事业,听者无不由衷地说:“看来是个有前途、能依靠的好人哪!”
这种“社会性猜想”无异于另一种偏见,怎不令人想到《傲慢与偏见》那著名的开头:“凡有产业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这样的单身汉,每逢新搬到一个地方,四邻八舍虽然完全不了解他的性情如何,见解如何,可是,既然这样一条真理早已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因此人们总是把他看作自己某一个女儿理所应得的一笔财产。”
一位同样“完美”的男性就这样象一块石头,砸进纪子一家人平静生活的池塘中,惊起阵阵涟漪。
小津电影的种种描绘颇有奥斯丁之风:班纳特姐妹仅从窗户望见彬格莱先生穿蓝外套,骑黑马,就断定他风度翩翩;间宫夫人仅凭一张看不清脸的高尔夫球场照片,就断定此人正直可靠。双方都展开了“间谍战”,为了在这场婚姻赌博中得到更多资料,提高胜算。间宫这边自不必说,有纪子的朋友绫子那饶舌八卦的老妈主动汇报各种情况,还有医生同事拐弯抹角的打听;对方那头更厉害,竟还出动了私家侦探。
打听来打听去,一切都很满意,美中不足只有男方的年龄——从这个角度说,他跟纪子还真“配”呢,连“缺陷”都一致——四十岁了还独身的男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个新情况让劲头十足的全家人都泄了气,母亲尤其是,把花样年华的女儿嫁给一个中年人,怎么都有点不甘心。可长子间宫拿定了主意,还怪母亲太贪心。这样的指责让年迈的母亲黯然神伤,怎样的婚姻会让父母完全满意呢?这世上大概根本不存在吧,如珠如宝养大的子女在父母眼里总是最好的,嫁(娶)谁都难免挑剔、猜疑、委屈。
家庭气氛骤然沉重,大人们各怀心事闷坐一隅。孩子们却不识趣,小实和小勇哥俩正为把父亲买回来的长面包误以为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小火车而生气呢,心心念念的想往都到实现的边缘了,突然跌进失望的深渊,这种痛苦是孩子那幼小的心灵无论如何难以消解的,哥俩因此不依不饶,不识实务地闹将起来,当然除了遭到父亲不由分说一顿训斥之外,一无所获。看到这里我不禁会心一笑,埋在记忆深处那些久远的“谜题”终于找到了答案:无妄之灾就是这样招来的呀,我那充满冤屈的童年!
和《早安》里的哥俩一样,《麦秋》里的哥俩也离家出走了。这时候,妹妹沉潜的心事才浮出水面。紧要关头,你下意识去找的那个人,也许正是你心中认为最重要的人。所以说,生活得有变化、甚至有变故才行啊,否则象妹妹那样淡定的人,象她前来寻找的谦吉这样温吞的人,一辈子也别想接上头、搭上线。谦吉不是突然出现的新人物,他是纪子在战争中失踪二哥的中学同学,是大哥间宫的医院同事,是这家人的老邻居,还是每天要在北镰仓车站等车去东京上班的同路人。他其实就象纪子的另一个哥哥,纪子后来给自己的心情变化定义为——偶然:这个人一直在身边,习以为常。偶然抬头,心中一动,他不一样了。。。
知根知底、家世清白、前途无量,这样的人按说才是乘龙快婿的理想人选呀,为什么间宫一家却近在眼前视而不见呢。再次证明完美期许和残缺现实间水火不容的尖锐对立:“完美”的谦吉是个鳏夫,还拖着一个小女儿带着一个老母亲。光这一条就足够取消他“完美”候选人的资格,谁都没有(包括他自己)在他身上动什么念头。
孩子出走事件顺利解决,紧接着谦吉要被医院派往秋田乡下工作几年,纪子原本混沌的心,渐臻明朗。另一头,“谦虚”的是谦吉本人,他的母亲其实早就相中纪子,并在心中“大胆假设”,又趁纪子来道别的当口“小心求证”。在平静中涌出轻波,又不动声色地解决它,是小津的拿手好戏,纪子和谦吉的母亲就这样一拍即合,俩人话都没说到头,母亲这边是半截半截的试探,纪子那边是嗯嗯啊啊的应承,怎么事情就成了!其中微妙,颇堪玩味。
又一块石头砸进池塘,可能比上一块个头还大,带着股义无反顾的凛然气势。所以我说平日里笑意盈盈的纪子实际上很有主见,她不但主动上门突破僵局,回来后也立刻知会家人,一点不犹豫、不胆怯、不扭捏。最盛怒的自然是忙前忙后一直操心着的大哥间宫,最失落的还是疼惜女儿的母亲。水面总会恢复平静,再大的风波也会平息,纪子如此坚决,一家人只好由她去了。
这个家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分离的惆怅和不圆满的失落,给郎照的阳光投下阴影。音乐盒叮叮咚咚又奏起了《可爱的家》,单纯童趣的音符听上去竟有几分寂寞。
这部影片我最喜欢两个片段,都是关于家中老人的。一个是影片中段纪子的朋友们星期日要造访,小实和小勇的伙伴们又来家中玩,大人们都出去避静了。老两口坐在路边花坛旁,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聊,天空中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吸引了他们的视线,父亲说:“放风筝的小孩一定在哭泣吧。”母亲回答:“是啊,间宫小时候就那样。”素描般简要两句,道尽子女长大成人后纷纷离开、父母的认命和寥落。
另一个是家庭纷争平息后,众人接受了纪子自主选择的现实,可还忍不住喟叹一番。年迈的父亲一直没明确表态,他总重复妻子和大儿子的话,沉吟着、欲言又止。这天,家中拍完全家福,父亲独自出门买东西,经过铁道时正有火车经过,于是坐在路边等待,火车过去了,围杆升起来了,父亲仍坐在那儿发呆,眼神悠远,喜忧参半。顺着他的视线,天空中鳞云片片,一肚子话似地,小津的镜头就这样长久停留着。
影片中的余音缭绕还很多,可小津都选择波澜不兴地放下。比如纪子那晦莫如深的情感世界,家人不知道,朋友绫子不察觉,屏幕外的我倒仿佛勘破一线玄机:在绫子家的小酒店,一听说上司来了,纪子立刻就要上去见一面,可以解释为对工作的热忱(因为她的确是上去汇报工作的),也可解释为对人的热忱。没想到上司直截了当给她介绍对象,灯光下纪子的脸微微一暗的样子,有点让人心疼。你可以说我是在捕风捉影,但随后纪子左顾而言它又说明了什么呢?分明就是一个心意遭受打击的女子强作镇定啊。纪子有主见、不幻想的个性把一切都掩饰得很好,水底的旋涡在水底兀自轻旋、复又沉寂,水面波平如镜,这就是一段无望单恋最好的结局。到最后,即将启程秋田的纪子去公司辞职,上司揶揄道:“如果是我怎么样,更年轻的独身者?”,纪子笑而不答。这位爱开玩笑的上司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你大概更喜欢能跟你玩笑开到一块儿去的绫子吧,那就明确点,向纪子学习啊,别一天到晚总玩撩拨女孩心弦的游戏,如果不是永远娴静的原节子,如果不是永远淡泊的小津,在别的电影里,你的麻烦就大啦!
纪子远嫁了,北镰仓的老宅要改造,老父母避居大和乡下的叔公家,一家人就这样分开了。影片结尾已是秋天,麦穗沉甸甸地低下了头,老两口在屋中闲坐,远远望去,田野间一列迎亲的队伍在缓缓行进:
母亲:会嫁到哪儿去呢?
父亲:是啊!
母亲:纪子不知怎样了。
父亲:虽然大家都分散了,可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母亲:经过了很多事,很长的一段日子,不断过着很平淡的生活。。。
父亲:但是过得却很幸福。
我喜欢这个结尾。阅尽世事的目光,注视着麦浪,注视着人生,而人生,怎样都有幸福的时刻啊。
[注]这部电影有一个小破绽:爷爷跟大和叔公一起坐在房里赏画,镜头一转,送茶进来的纪子身后,挂画的地方空空如也,旁边的柜子也挪了地方。我很吃惊在以严谨著称的小津电影里看见这样明显的前后矛盾,反复把这段情节看了几遍,最后决定这样解释:画是挂在日式住宅常见的推拉门上的,两位老人应该赏完画就收起来了,推拉门也推去角落,看上去就象柜子挪动了一样。这样的解释还“合理”吧?说不定这就是事实呢——人们对待自己所爱总是格外宽容甚至纵容,我又怎能例外。
2 ) 麦秋
《麦秋》是小津安二郎1951年的作品。今天晚上看了。
我看小津的电影,多是晚期作品。这次看到笠智众和原节子成了平辈,感觉很新鲜。《麦秋》中扮演长兄康一的笠智众是当家人,性格急躁,与儿子,母亲,妹妹都有正面冲突,和他一直以来在我心目中的温吞水,老好人形象完全颠覆。整部电影看下来,也没见他笑过几次。不过,那个在今后电影中成为标志性的拖长音“嗯,嗯,嗯”的应答声,也渐露端倪。
《麦秋》是原节子参演的第二部小津电影,《晚春》的巨大成功,以及小津本人对原节子的高度欣赏,让她在这部电影中的演技达到化境。不过,当时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在小津的电影中,从待嫁的剩女到待嫁的寡妇,再到待嫁的剩母,一路演下来就是十几年。
片尾收获的麦田中,小津使用了罕见的推进摇摄。据田中真澄的研究,是为了表达对片中从未出场,战死(失踪)在中国战场的二儿省二所代表的死者的纪念(《小津安二郎漫游》,266页)。而真正使得这部电影成为“电影旬报”当年十大电影第一名,感动战后日本人的缘故,则是这个麦田所在的地点:大和。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也就能明白,为什么日本人会认为《麦秋》是小津最高作,而外国人则一致认为民族情结淡化的《东京物语》最高。的确如此,次年拍摄的《东京物语》就像是《麦秋》的一个续集,一个镜像。老人不是刚刚离开东京,而是已经离开了东京,回来看望子女。战死的二儿还是不变的角色,但女儿却变为孀媳。在《麦秋》中,省二包着麦穗的来信,成为原节子所饰演妹妹嫁人的指引物(虽然没有明说,但纪子和矢部的核心感情基础,是对省二的回忆和怀念)。到了《东京物语》之中,死去的二儿子,却成了原节子的生活move on的巨大包袱。虽然《东京物语》给出了开放式的结局,但仍让人觉得,当亡灵不能通过内部融合消解时,就必须找到一条外部化的道路。
@陈灼
3 ) 个别运动镜头及空镜分析(撇开肥内老师网课讲过的相对场外的蛋糕戏和厨房戏等)
本片的主轴是把纪子嫁出去,全部围绕主轴在叙事。穿插的实质上还是新(战后女性思维)与旧(战前大男子主义),老(叔父、爷爷、奶奶)与年轻(两个孙子),结婚(女性朋友)与独身(纪子和绫子)。
我们注意到4K修复版都是川又昂参与的,彼时川又昂已经升任安二郎的摄影助理了
在没有和东宝合作后,完全是松竹制作的电影,继续采用草席底
本场地点:绫子妈妈的饭店一层
纪子和淡岛千景(绫子)怼了已婚女朋友“不是结不了婚,是不想结婚”
田村太太的进入提前预示了下一场要来到康一的医院检查身体
田村太太这个演员从上一部宗方姐妹已经作为佣人第一次进入安二郎组,她囊获了本片一半的笑料
看见没有,稳定的中轴线,纪子本就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纪子能接他的酒,就说明其实非常熟,才为了后面她来开专务的车去接父母和叔父做铺垫
同时注意横向和竖向的构图的线,再次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
父母没有催婚,只是叔父说她28岁可以结婚了,这里是第二次出现喊她结婚。
这个叫真锅的学长,作为相亲对象自始至终都为出现过,但是出现在了纪子身边每个人的口中,用别人的话来完善真锅的形象。
注意看稳定的中轴线,介绍朋友这件事中间是有多少隔阂?
本来要用专务的车去接父母了,被迫收下了专务的真锅照片
一个完整的段落其实这里就可以完结了,但是安二郎给了我们转场是...
紧接着的是三宅邦子从出发的左边入镜,缓慢沉重的音乐还在继续。
段落小节:在要把纪子嫁出去的主轴下,当我们第一次看的时候并不知道真锅这个相亲对象最后不会成,甚至不会出现,安二郎用了连续两个推轨的空镜来转场。给了我们错觉,觉得事情应该是能推进下去的,因为安二郎的移动镜头非常少,所以我们格外在意和瞩目。但是在本片才进行到32分钟的时候就出现这些,我们知道必定会出现不少波折。安二郎在这里跟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段落2:田村太太如约而至,因为前两场已经预告了田村太太不舒服,需要纪子的哥哥康一的医院来检查身体。
继续用一个空镜推轨镜头转场,转掉了晚间全家人坐在客厅的戏,音乐配的是不再沉重的缓慢音乐,因为马上田村太太要搞笑了
空镜里面不能只有镜头在动,而且要顶上的侧风向的测风仪在动,我们知道这是康一所在的医院的外部,地上放的瓶瓶罐罐是医院的废弃的材料等等
我们注意到地上有三个啤酒瓶,这东西放在医院里面实在是和上部的药品那些太违和了,哈哈哈哈,不愧是爱酒如命的小津和野田,道具真的绝了
安二郎电影里面的时钟和钟声我都非常在意,因为和剧本息息相关,绝对不乱来,我都要数钟声到底翘了几下,是几点
我们发现会客间实际上用暑假隔成了两个空间,方便两组人来交谈,相对互相不干扰
田村太太来检查心脏,其实最终是心脏没问题,是鼻子有问题,当然是安二郎和野田高梧的剧本小乐趣
镜头没有结束,用一个平移推轨镜头,让我们看到了会客室的另一个空间。
段落2小节:用平移推轨镜头开始,并用平移推轨镜头完整的结束掉这一场戏。田村太太来检查身体只是手段,目的是剧本上为了让家里的更多人知道纪子的公司里面的专务给介绍了真锅这个相亲对象(因为纪子本人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而从镜头上用的平移推轨镜头来起头结束,安二郎再次给了我们错觉,相亲和结婚也许会顺利平移推进。电影来到了36分钟。
段落3:48分钟,用谦吉妈妈和纪子妈妈对话的戏来补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的真锅用私人真探来调查纪子的周边,再用谦吉妈妈说到谦吉和纪子的二哥(在战场上就没有回来了),并且用妈妈的话直接说出谦吉已经丧偶两年了,把真锅和谦吉并列,从剧本上完成了相亲对象的即将转化,并且再次强化了战后50年代的即景。
段落4:来到了57分钟,纪子和绫子在纪子家谈论在朋友结婚后,其实四个人相约在纪子家相聚,并且游玩镰仓。
深景深镜头,左侧是无处不在的酒的道具,右侧还有镜面上的绫子和纪子
马上转场到游玩了博物馆的老两口,用同样的吃东西镜头转场
段落4小节:被同伴撇下的纪子绫子两人组正面朝左喝果汁,被年轻人占据的家里的老两口两人组外出博物馆背面朝左吃零食。安二郎重来不硬转场,这里我们看到了转场的另外一种形式。
段落5:第二次绫子妈妈的饭店戏,第一次饭店戏出现了相亲对象,而第二场纪子已经为自己选择了鳏夫谦吉。
姑娘们结婚不一定要心动,而是自己要放心才能迈出那一步
绫子说到担心如果自己出嫁了,妈妈更是没办法了,所以纪子让她招女婿
镜头回推轨,音乐起,用的竹子轻轻缓慢的敲击声,仿佛两人小心翼翼
段落5小节:用回应第一次饭店二层戏的前推轨镜头,本次用了回推轨镜头,都是顺从人流的方向,所以暗喻到是顺其自然的。由于前一场的回推轨镜头,换场后用的前推轨的空镜来着,其实也意语着婚事必将顺利。
镜头分析:嫂子三宅邦子是纪子最要好的朋友,蛋糕要一起分享,感情的事情当然要互通有无。安二郎用了一个上摇镜头,你要知道上摇我是在安二郎到1951年拍片以来第一次见到。两个人一起爬上坡,还用的上摇镜头,寓意了人生在走上坡路,虽然累,但是看得见曙光。
4 ) 战后日本,一个大龄剩女的婚嫁
这部电影讲的依旧是嫁女儿,但比之我在此之前看过的一团和气、平衡和谐的《秋刀鱼之味》《晚春》《秋日和》,这部电影难得地有了鲜明的冲突。小津似乎也更为关切地去探讨一些问题,例如战后女性的独立气质与传统的文化产生什么样的碰撞,例如婚恋对女性意味着什么。
纪子和绫子,是电影中很独特的战后日本具有现代意识的女性。女主角年龄被设定为28岁,比之其他电影中二十四五岁在灿烂年华和美出嫁的女主角们,纪子显得有些暗淡了,一如当下中国的大龄剩女。独立于向往婚姻生活、已为人妇的几个女伴,她们在各种场合中,着装从来都是西式的,没有过和服。就连小津最爱展现的出嫁场景,在这部电影中也被暗场处理了,于是我们也看不到身着和服的新嫁娘形象。绫子面对已走进恩爱夫妻关系的女伴时,更多的是表示自己对自主生活的喜爱和对婚姻的不屑。纪子对各类刁难笑脸以对,但心中却很明白自己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婚姻对于她们,也是一件如同吃饭一样自然的事,不同的只是,她们依据自己对幸福的理解进行选择,在这过程中更多地将婚姻看成个人的事,纪子在没与家人进行商讨便答应婚事可见一斑。
这样的女性,与传统的观念会起一定的冲突。如笠智众饰演的哥哥公然讽刺妹妹嫁不出去,并对年长妹妹12岁却颇有身家的真锅十分中意,意图以自己的意志加之于纪子,让她和自己中意的人选结合。嫂嫂、父母更多是出于对纪子的关爱,但是也认为婚姻并非一个人可以做主,应该征得家庭的同意。然而这些障碍最终还是和风细雨地被克服了,家人们也从愁云惨淡慢慢地走向了平静和乐。
女儿的出嫁对家庭意味着什么呢?父母兄长虽一直操心纪子的婚事,希望她能早日有自己的家庭。然而在接受了纪子将要嫁给矢部这个事实之后,家里似乎并没增添一丝喜悦,反而是纪子在要告别家人时难过地哭泣。纪子出嫁之后,父母不再与兄长同住,搬去大田同年老的伯父一起,有点晚景凄然的意味。女儿的出嫁,意味着一个原生家庭的割裂,一个家庭成员的离去,意味着此前一大家人和美生活的场景将不再现。可虽则如此,适龄女子的“嫁人”却如同天道不可逆一般,从没有人去怀疑过。
女子的出嫁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呢?纪子作为一个身着西服的女性,也在无心仪对象的情况下积极地物色人选,到最终“发现”身边的矢部,成功将自己送进了婚姻。但是,婚姻于她而言,却是生活质量的下降——“再也不买贵的蛋糕了”。比之于经济上的拮据,她还将面对后妈这个角色的难题。其实片子中的女子们清楚地意识到,婚姻对自己其实有着剥夺的。然而,没有人选择其他方式,因为她们没有过怀疑。
这部片子中很可爱地出现了孩子的形象。大人们的真实世界,是清晰地要与小孩划开界限的。蛋糕要悄悄地吃,谈论儿女婚事时不许阿勇在场,一切似乎都属于大人们的秘密,是小孩们不能涉及的禁忌世界。这对兄弟形象异常成功,弟弟永远听哥哥的指挥,甚至傻到听从哥哥的话去骂祖伯父“笨蛋”。这部片子也很可爱地出现了祖伯父这个极老的老人形象,平常看似耳聋眼花,其实心底清澈似镜。祖伯父和爷爷,父亲和战死中国的叔父,哥哥和阿勇,兄弟的情缘因为出生在不同的年代,而有了不同的结局。
小津的电影总是表现着他对家庭的温暖阐释,以及对生活的一丝不苟的尊重,还有人们对命运和现状的安然。
5 ) 《麦秋》电影剧本
《麦秋》电影剧本
编剧:野田高梧、小津安二郎
导演:小津安二郎
翻译:文洁若
1.由比滨
春天的早晨——
海上风平浪静,狗在海边蹦蹦跳跳。
2.隔着窗子可以眺望到北镰仓的山
晨光灿烂——
3.间宫家的二楼
廊子里挂着金丝雀的笼子,还挂着绣眼鸟的笼子。
老植物学家周吉(68岁)在捣鸟食。
孙子小实(12岁)上楼到廊子里来。
小实:爷爷,请吃饭。
周吉:噢,你早啊。
小实:请您快点来。
周吉:好,这就去。
小实下楼去。
4.厨房
周吉的老妻志夏(60岁)同大儿子康一之妻史子(35岁)在忙着准备早饭。
小实走过厨房外的廊子,招呼道:我去跟爷爷说过了。
史子:你把这个端去。
说着,将装着咸菜的盖碗递给他。
5.房间
康一(38岁)在换衣腱,他的妹妹纪子(28岁)正吃着饭。小实把盖碗端来。
小实:咸菜——(递过去)
纪子:谢谢。
小实立即坐下来,递给纪子饭碗。
纪子:(给他盛饭)小勇呢?
小实:(仍坐着,朝儿童室)阿勇!(随后说)我吃啦!(开始吃饭)
纪子:(喊)小勇——
小实的弟弟(6岁)睡眼朦胧地从门厅旁边的儿童室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坐下来吃饭。
纪子:小勇,洗脸了吗?
小勇:洗了。(说着递过碗去)
纪子:不行,不行!昨晚的鸡蛋还贴在嘴边呢。
小勇怏怏不乐地站起来走了。
6.厨房外的走廊
小勇走过去。
史子:(在厨房里)小勇,动作麻俐点儿。
7.盥洗间
小勇走进来,在水龙头底下浇湿了手巾,只把嘴边揩了揩就走出去。
8.房间
小勇回来。
纪子:这么一会儿就洗完了?
小勇:洗完了,你不信去看,手巾是湿的。
纪子:(笑着)好吧。
小勇:我吃啦。
说着,开始吃。这个孩子性子很慢。
周吉来到。
纪子:我先走了……
周吉:噢——(把一封信放在桌上)把这封信给发了吧。
纪子:好的。
周吉:(对孩子们)好好嚼了吃——(对康一)今天早晨怎么走这么早?
康一:唔,我对一个病人不大放心。
周吉:哦。
史子端酱汤来。
史子:请吧。
递给周吉。立即到康一身边,交给他手绢什么的。
康一:(准备就绪,对周吉)那末,回来的时候我到东京站去接您……
周吉:啊,你辛苦啦。
康一:我走啦。
小实:爸爸再见。
小勇:爸爸再见。
史子把康一送出去。
纪子:哥哥,只剩七分钟了,赶紧走吧。
9.门厅
史子送康一出门。
康一:你也来吗?
史子:嗯。
康一:在哪儿碰头?
史子:没关系,已经同纪子商量好了。
康一:哦。
史子:路上当心。
康一:好。
康一走出去。
10.房间
纪子边喝茶边照料小勇。小勇慢慢腾腾地吃。
小实:我吃完了。
他站起来走了。
史子:小勇,快点吃吧。
说着,给他添饭。
志夏端着酱汤出来,在饭桌前坐下。
史子递给她一碗饭。
志夏:谢谢。
史子:爷爷,大和的爷爷喜欢吃什么呢?
周吉:嗯,用不着特别准备什么——他就爱吃豆腐渣。
小勇:我也爱吃。
史子:你别插嘴啦,快吃吧。
纪子:(笑了)小勇真能磨蹭——我吃完了。
纪子说着站起来。
她把筷子盒收入碗橱,上楼去。
11.二楼
纪子的房间紧挨着老夫妇的房间。纪子进屋后重新化桩,做好上班的准备,把《岩波文库》什么的装进皮包,走出去。
12.楼下的房间
周吉已经喝茶了,志夏、史子和小勇还在吃饭。
纪子进屋。
纪子:我走啦。
史子:走吧。
父母目送她。
纪子:那末,嫂嫂,五点半——
史子:好的。
纪子走出屋子。
13.门厅
纪子向儿童室瞥了一眼,看见小实还在摆弄玩具火车。
纪子:还不快点走,要迟到啦。
招呼了一声就去穿鞋。
史子拿着信封出来。
史子:忘记东西了,爸爸的稿子——
纪子:唔,谢谢……(接过来)——我走啦。
纪子走出门去。
史子:路上当心。
她送走纪子,折回来时朝儿童室探探头。
史子:你这小哥哥还干什么呢!
招呼了一声,走回屋去。
14.房间
史子进屋时,小勇刚吃完饭,回到儿童室去。
小实从儿童室背了书包出来,顺手拍了一下小勇的脑袋。
小实:我走啦。
志夏:走吧。
周吉:(在看晨报)好,走吧。
史子:没忘东西吧?
小实:(未回答,大声说)我走啦。
哗啦一声把门拉开,粗暴地关上,走出去。
15.疾驰的电车侧面
车行至户塚与程谷之间——
16.车厢内
康一和他的朋友西胁宏三(40岁)并排坐着。
他们交换报纸看。
17.北镰仓车站站台上
纪子在等电车,橐橐地踱着步。蓦地看见矢部谦吉(34岁,身体魁梧)在也读书,边等车。
纪子:(走过去)早上好……
谦吉:(抬起脸)呦,早安。——你哥哥呢?
纪子:乘上一班车走了——他说有一个病人使他放不下心……
谦吉:噢,可不。我昨天晚上十一点才到家。——(转换话题)“蒂波一家”(注1)这本书真有趣啊。
纪子:读到哪儿了?
谦吉:第四卷才读了一半。
纪子:唔。
上行的电车轰然驶进车站。
18.隔着窗子可以望到北镰仓的山
阳光明媚——金丝雀啼鸣……
19.间官家的二楼
周吉在给小勇剪指甲。
周吉:瞧,好啦。干净了吧?
小勇:嗯。
周吉:瞧啊,奖励奖励你吧——(从罐子里拿出饼干)你喜欢爷爷吗?
小勇:嗯。
周吉:(递给饼干)要是非常喜欢,就再给你一些。
小勇:非常喜欢。
岗吉:哦,来……(又递给两三块)
小勇:(接过饼干站起来,走到隔扇旁)我才不喜欢您呢!(说完就走)
周吉:好啊!
笑了,开始给自己剪指甲。
20.东京,丸之内,某大厦的外景
午后阳光灿烂——
21.办公室
纪子在以飞快的速度打字——打完后装订。
董事佐竹宗太郎(39岁)边看文件边走过来。
佐竹:(把文件朝纪子的桌上掷击)这个已经决定下来了。是日新制丝公司的订货。
纪子:(接过来)旭化工厂怎么样了?
佐竹:还没订下来呢。
说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着手办公。
纪子整理文件。
佐竹:(继续工作)……近来,哪一家的咖啡味道好呢?
纪子:(继续工作)唔……“鲁纳”不知道怎样,在西银座……虽然铺面很小……
佐竹:“鲁纳”吗?……噢,你已经把(抬起脸)刚才那份文件交给经理了吗?
纪子:已经交了——怎么啦?
佐竹:交了就行啦。
二人又继续办公。
这时侍来轻轻敲门的声音——
佐竹:请进。
门开了,田村绫(28岁,筑地的“田村”饭馆老板娘的女儿,纪子的同班同学)走进来。
绫:你好。
佐竹:(看着她)呦,来啦,讨债的——
绫:(笑眯眯地,对纪子)你好。
纪子:(喜笑颜开)你好。
绫:忙吧?董事先生——
佐竹:是啊,可忙啦。
绫:忙是好事情。
佐竹:谢谢。——那天怎么了。从那天起……
绫:不得了!阿亚又唱起小曲来啦……
佐竹:(笑着)坚强的辩庆,终于落了泪(注2)……
绫:可不是,闹得他妈妈好象又犯了心脏病。
佐竹:不要紧,那个老婆子死不了。
绫:看你……
佐竹哈哈大笑,继续办公。
绫:(对纪子)你听说了吗?茶子要结婚了。
纪子:不知道。——跟准?
绫:啊,你不知道吗?跟津村先生……
纪子:津村先生?
绫:嗯,早稻田大学的篮球……
纪子:不知道——是恋爱结婚吗?
绫:嗯,茶子迷上他好久啦……
佐竹:(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醋啦,吃醋啦!两个嫁不出去的姑娘……
纪子和绫相视而笑。
佐竹站起来,走向绫。
佐竹:给你——(把支票递给她)不兑现我可管不着。
绫:(接过去)谢谢。
佐竹:不客气——(对纪子)我出去一趟。
纪子:到哪儿去?
佐竹:去饭店——如果罗伯特先生来电话,就告诉他说,两点以前我去拜会……
纪子:是。
绫:董事先生,让我搭您的车去吧。
佐竹:方向不对呀。
绫:没关系,我从饭店再绕到我家去。(对纪子)你回去的时候不到我那儿串个门儿?
纪子:今天可不行。
绫:那末,再见。
纪子:再见。
绫跟在佐竹后面,匆匆走出去。
22.傍晚的天空
广告灯一明一灭。
23.“多喜川”饭馆的灯光招牌
24.饭馆内
女服务员端来一大盘炸虾蛄。
女服务员:让您们久等了……对不起。
说着,从过厅把盘子端到小餐间。
25.饭馆内的小餐间
康一、史子、纪子在座,已经上了两三盘菜。
史子:接过炸虾蛄,放在桌上——
史子:这是什么呀?
康一:车库(注3)。
纪子:噢,是虾蛄——
康一:(给史子斟啤酒)怎么样?
史子:够了。
康一给纪子斟酒,纪子二话不说,伸过杯子来。
史子:你酒量不小呀,纪子。
纪子:敢情好喝啊。嫂嫂,你也再来点儿,怎么样……
康一:别喝啦,别喝啦,白糟蹋。不要勉强喝。
史子和纪子面面相觑,噗哧一笑。
康一:怎么啦?
纪子:哥哥就是这么个人。
康一:什么?
纪子:(对史子)对吧?(征求同意)
史子:是啊,总是这样……(笑)
康一:什么呀?
纪子:哥哥就是这个样子。——自己劝人家喝,马上又说:别喝啦,别喝啦……
康一:已经够了嘛,再喝不是白糟蹋吗?
纪子:那是礼节呀。
康一:礼节?
纪子:(不搭理他)嫂嫂,炸虾蛄好吃吗?
史子:非常好吃。
纪子:是吗?(开始吃起来)
康一:(喝着啤酒)……你们口口声声礼节礼节的,把它当成男子必须体贴女子的一条法律,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不论男的还是女的,在任何方面都决不给别人添麻烦,那才是礼节的真正的涵义呢。
纪子:哥哥挺明白啊,令人佩服……
史子:我还以为你哥哥不明白呢……
康一:(苦笑)胡说八道……
史子:纪子,吃饭吗?
纪子:嗯,吃呀。
史子给盛饭。
康一:饭是要吃的。总之,战后女子滥用礼节,脸皮确实是越来越厚了。
纪子:没那么回事。是好不容易才变得正常了。过去是男的脸皮太厚了。
史子:(笑嘻嘻地)说得好,说得好……
康一:(对纪子)你净这么想,所以总也嫁不出去。
纪子:不是嫁不出去,而是不想出嫁。只要我愿意,什么时候都嫁得出去。
康一:别瞎扯啦。
史子:可就是别嫁给医生。
纪子:那当然喽。
康一:你们说到哪儿去了……真是一对活宝……
纪子:(看看手表)哥哥,要是去逛银座的话,可该吃饭了……
康一:是啊……(自己也看看表)九点三刻了。还不算晚。
史子:(给康一盛饭)大和的爷爷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纪子:战争结束的第二年。当时还没有站台票,咱们在东京站不是弄得手忙脚乱吗?
史子:对,对,我还穿束腿裤来着。
康一:老爷爷身子骨可硬朗呢。
说着吃起饭来。
史子:软软的饭,可好吃啦……
28.早晨,北镰仓,间宫家的院子
灿烂的晨光照耀着搭在晒竿上的湿衣服。
27.同上,二楼
茂吉老人(周吉的哥哥,73岁)姆然自得地用长烟袋吸纸烟。
周吉把一幅古画挂在门楣上。
周吉:(审视画面)我还记得这幅画曾挂在大和老家的厢房里。
茂吉老人耳朵背。
周吉:——哥哥,还有一幅山水画吧,也是大雅堂的……
茂吉:嗯?(回过头来)
周吉:(把声音放大一些)大雅堂的扇面……
茂吉:(频顿点头)那个已经卖了……
周吉:是吗。——这幅画也很好啊……
茂吉:……什么都涨价了……这个世道可真了不得啊……
28.楼下的房间
志夏在焙茶。
志夏:星期天还这么操劳……
康一在做上班的准备。
康一:对啦,回来的时候买点什么来吧——大爷爱吃的东西……
志夏:硬的东西他可嚼不动……
康一:可也是。——那末,我走啦。
志夏:辛苦啦。
康一外出。一片送行声:路上当心。
志夏端着两碗茶走出房间。
29.厨房
史子和纪子脸碰脸地在商量什么。
志夏端茶进来。
志夏:纪儿,把这端给大爷——
纪子:好的。
志夏把茶递给纪子,向洗澡间走去。
纪子:那末,艘嫂,那样就行了吧?
史子:行。
纪子端着茶,走出去。
30.二楼
纪子端荼来。
纪子:(对茂吉)大爷,请喝茶——
茂吉:噢……纪子,你多大了?
纪子:二十八了。
茂吉:(听不见)什么?
周吉:二十八岁啦。
茂吉:哦,是呀。
周吉:已经到时候了,不然就……
茂吉:(不知是否听见了)嗯……既不出嫁,又不招女婿,也不吃红烧鲷鱼……哈哈哈哈哈。
周吉笑眯眯地看着纪子。
纪子苦笑着站起来,拿起放在自己桌上的手提包下楼。
31.厨房
史子在洗衣服。纪子回来。
纪子:(拿出几张百圆钞票)那末,嫂嫂,这是五百七十圆。
史子:(揩着手)把零钱找给你吧。
纪子:不必啦。
史子:那可不行。我有。(说着从围裙兜里摘出一叠十圆钞票,递给纪子三张)给你。
纪子:谢谢……
史子:不过,那样的饭菜,如果在家里做,三分之一的费用就够了。
纪子:(笑着)但是做不出那么香的味道来。
史子:可是大伙儿都吃得上——(说着笑了)对,我忘记了。在银座喝的咖啡,多少钱来着?
纪子:那就算了,那是我请客。
史子:不行。多少钱?
纪子:算了吧。
说着,走出去。
史子:那就谢谢你了。
32.房间
纪子走进来,把手提包放在缝纫机上,又向厨房走去。
小实的画外音:姑姑——
纪子:(看了看)什么事?
小实从儿童室探出头来招手。
纪子:干什么?
说着,走过去。
33.儿童室前面
纪子走过来。
纪子:什么事?
小实:大和的老爷爷是聋子吗?
纪子:不聋呀。
小实:可是刚才他听不见呀。
纪子:听见了。
说完,回到厨房。
茂吉老人从二楼下来。
34.房间
茂吉走进来,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院子。
小勇迈着小步走出来,茂吉却没有注意到。
小勇:(抬头望看茂吉)浑蛋……
茂吉没听见。
小勇:(又喊一遍)浑蛋……
还未听见。小勇回头望了望廊子那边,又回来。
小实站在廊子里怂恿着小勇。
小实:再大声一些说呀。
小勇又迈着小步回到茂吉身边。
小勇:(把声音被大一些)浑蛋!
茂吉这才注意到,回头张望。小勇吓了一跳,慌忙逃走。
茂吉: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后又眺望院子。
莺声——
35.长谷大佛寺院内
小实和小勇在玩耍,踢石子儿什么的。
茂吉和纪子坐在石头上休息。
纪子:大爷,您不累吗?
茂吉:……是啊……纪子,你多大了?
纪子(笑着,在他耳边说)二十八了。
茂吉:嗯……该出嫁啦。
纪子:(纯粹出于调皮)大爷,大和有合适的对象吗?
茂吉似乎没听见,默默地眺望风景。
纪子:(笑道)非常有钱,可以一辈子游手好闲……大爷您认不认识这样的人家?
茂吉:(未听见)——啊,天气真好啊。
纪子笑着,忽然认出对面的什么人,低头致意,站起来走过去。
矢部谦吉的母亲多美(54岁)领着孙女光子(3岁),站在小实和小勇身边。
纪子:您好。
多美:您好。
纪子:(蹲下来)小光,真好啊,跟奶奶在一起。——到哪儿去呀?
多美:因为天气太好了……
纪子:(点头,对光子)你爸爸在看家吗?
多美:没有,跟您哥哥在一起……
纪子:噢,今天是学会活动……
多美:说的是呢,他能起作用吗?恐怕会给您哥哥添麻烦吧……
纪子:倒是我哥哥会给谦吉兄添麻烦呢。——(又对光子)多漂亮的衣服啊……
多美:哦,听说从大和来了客人……
纪子:是啊,现在我正陪他呢——
多美:是么?
不知什么时候,小实和小勇在茂吉的两侧坐了下来,把腿甩来甩去。
小实:小勇,再给老爷爷吃块奶糖吧。
小勇取出一盒奶糖,劝茂吉吃。
茂吉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小实:(看着他)唉呀,又连纸都吃啦!
——这是春光明媚的日子。
36.演出的彩色海报
37.歌舞伎戏院的门厅前
正在上演晚场戏。
38.戏院的观众席
茂吉老人和周吉夫妇——茂吉用手拢着耳朵,专心致志地看戏。
从舞台传来某演员的拿手唱段……
39.收音机
电台在转播演出实况。
40.筑地的“田村”饭馆,绫的房间
绫和纪子在听演出的实况转播。
绫:老爷爷一定惊叹不止哩。
纪子:可是,他听得见吗?他的耳朵可背啦。
绫:不要紧。所以定了前面的好座位。
绫说着站起来,把收音机的开关闭上了。
绫:阿高真是拖拉,这么半天也洗不完澡。
纪子:阿高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了?
绫:谁知道……我到丸之内去了一趟,回来一看,她坐在这儿,眼睛都红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请留我今晚住下来。(把两手的食指相碰)大概吵架了。
纪子:阿高他们两口子不是出名地美满吗?
绫:一定是美满过头啦。
拉门开了,她们正在议论的安田高子(28岁)洗完澡走进来。
高子:哟,纪子来啦?——洗了个好澡……什么时候来的?
纪子:刚才——(笑眯眯地望着她)
高子:怎么啦。看什么呀。
绫:美满过头了,是不是?
高子:什么过头了?
绫:你们两口子呀。
高子:才不美满呢!
纪子:怎么吵起来的?
绫:无聊的小事!
高子:才不是小事呢!
纪子:到底是怎么啦?
高子:不是有条狗吗?
纪子:哪里?
高子:我家哩,一条小狗——
绫:说是那条狗把当家的烟斗给啃了。
高子:谁叫他乱放的,所以狗给啃了。
绫:说是高级烟斗?伦敦还是什么地方制的。
高子:他说都怪我。我一气之下,每天只给胡萝卜吃……
纪子:狗不爱吃胡萝卜吗?
高子:不是狗,给我们那口子。
绫:要是给马吃,它可来劲儿啦。
高子:胡说!——于是今天早晨终于冲突了,正面冲突——
纪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高子:虽这么说,我真窝心呢。
纪子:那么点事儿,应当忍耐。
绫:你不是出嫁了吗?
高子:是呀。
绫:既然出嫁了,这么一丁点事算什么。(看看纪子)
纪子:可不,当然应该忍耐呀。
绫:丈夫嘛,都是那个德性。所以我们都不出嫁,对吧?
纪子:可不是吗!
高子:说什么呀!你们又没有实践!
绫:实践?
高子:不出嫁就不理解!
绫:出嫁了再理解那就迟了!是吧?
纪子:可不!
高子:我回去啦!
绫:当然,不回去可不行啊!
纪子:对,当然喽。
绫:吃了胡萝卜嘛。
高子:我呆在这儿!
纪子:不回去吗?
高子:不回去!
绫:了不起,了不起!住下吧。
高子:不!
绫:那末,回去吧?
高子:不!
绫:到底怎么着?
这时,绫的母亲信(52岁,“田村”饭馆的老板娘)进屋来。
信:高子,您家里打电话来了。
高子:(突然一本正经地)噢,是啊,谢谢……
说完,匆匆走出去。
绫和纪子笑着目送她。
信:喏,小绫,那档子事怎么办?——
绫:什么?
信:那件事,求求纪子姐吧,怎么样?
绫:什么事呀?
信:(拍拍左胸)这儿啊,这儿。
绫:噢,心脏。
信:嗯。
绫:纪子,我妈想请你哥哥给诊断一次。可以去医院找他吗?
纪子:大妈吗?(回头望望信)
信:是啊,也说不上是怎么同事,这儿不舒服。我不是常常喝点酒吗,用小酒盅喝上两三杯就……
绫:不喝就好啦。
信:那可不行啊,要陪客人呀。刚喝上那么一点儿,心就怦怦直跳……(把手放在胸前摆动)就这样。我听说温灸有效,喏,横滨再过去一点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喏……
绫:我已经明白了。
信:不是你啊,我是说给纪子姐听呢。
绫:行啦,我告诉她好了。纪子,行吧?……
纪子:嗯,我再转告我哥哥。
信:那敢情好啊,谢谢。拜托啦。——(又折回来)对啦,董事先生来啦,在二楼呢……
纪子:一个人吗?
信:对。——刚来的……
走出去。
纪子:那末我去见见吧。
绫:干什么?
纪子:——(看看手表)还来得及。(说着,站起来)
高子作好回去的准备,走进来。
高子:纪子,还不走吗?
纪子:你要回去吗?
高子:(不回答,对绫)我要回去啦。——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绫:客气什么,再坐一会儿吧。
高子:不能再呆了。他在尾张町的街角上等着我呢……
这当儿,纪子笑着走出去。
绫:谁呀?胡萝卜?
高子:(兴冲冲地)是啊,再会。
绫:(有点生气)走吧,赶快走!
高子:茶子的结婚仪式,你去吗?
绫: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呢!
41.二楼的走廊
纪子走来。
42.同上,日本式客房
董事佐竹一个人坐着——
纪子进来。
纪子:您好!
佐竹:哦,你也在这儿——过来吧。
纪子:唉。您出去后,希尔企业公司打来了电话。
佐竹:噢,怎么样?
纪子:我照您吩咐的回答了。
佐竹:啊,谢谢。——来一杯吧。(递过酒盅)
纪子:(接酒盅,一饮而尽)谢谢……(把酒盅递还)
佐竹:哦……(接过酒盅)来得正好,正想跟你谈谈。——喏,你呀……
纪子:什么事呀?
佐竹:怎么样,不出嫁吗?
纪子:……?(笑着)
佐竹:出嫁吧,别老拖,适可而止……有个好对象。
纪子:……(笑嘻嘻地)
佐竹:也是商业大学毕业的,比我早一两届。在加尔各答呆了不少年头。姓真锅,是个很能干的人——我虽然不能保征他是童贞,反正是初婚。对,有像片哩。
说着拿过公文皮包,取出四五张像片,挑选。
佐竹:看不走清楚啊——(从中挑出一张)就是这家伙。(又挑出一张)这也是。(拿给她看)
那是打高尔夫球的照片,手持球棒准备击球,弯着腰。两张都完全看不清面容。
佐竹:他的高尔夫球比我打得好,仪表也……比我强一点呢。
纪子:(笑着看手表)我……
佐竹:有什么事吗?
纪子:我得去接人……
佐竹:怎么,别溜呀。
纪子:不是溜,家母他们在看歌舞伎呢……
佐竹:原来这样。——那末,你用我的汽车吧。
纪子:那我乘到新桥……
佐竹:好,可以。
纪子:那末,失陪了。(说着,站起来)
佐竹:喂,把这(拿起像片)带走吧,带去好好商量商量看。没关系,拿走吧。
纪子:那末,请借给我吧……(接像片)谢谢。
佐竹:不用客气。
43.走廊
纪子走过来,下楼梯。
44.当晚,间官家,厨房
史子把煤气灶上水壶里的开水注入茶壶,端走。
45.房间
茂吉、周吉夫妇和纪子刚从东京回来,康一也和他们聚存一起,有的在看歌舞伎的剧情说明书,有的在看晚报,有的在吃点心。孩子们大概都睡了。史子端茶来。
史子:让大家久候啦……
志夏:啊,谢谢……
史子:(看到茂吉在发呆,就问志夏)大和的大爷已经困了吧?
志夏:(对茂吉)哥哥,累了吧?
茂吉:不……
志夏:睡觉好不好?——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茂吉:——真不错啊,今天的戏……年轻人演得可真好。唉呀,简直了不起。
康一:是吗?那我也去看一次吧。
志夏:中您的意,那就好……
周吉:嗯。
茂吉:——睡吧……
周吉:睡吗?
茂吉:你不到大和来住住吗?
周吉:是啊,去。只要打发纪子出了嫁……
茂吉:是吗?好啊,还是来好。志夏也来吧。大和是个好地方呢,真是好地方。——不能总是打扰年轻人……
周吉:可不是,近来康一什么事都替我们做了……
志夏:我们一定到您那儿去……
茂吉:——啊,睡吧……晚安。
康一:请安歇吧。
史子:请安歇吧。
纪子:请安歇吧。
周吉:晚安。
志夏:晚安。
茂吉和周吉夫妇站起来走出房间,史子和纪子收拾碗盏,端到厨房去。
46.厨房
史子和纪子——
纪子:嫂嫂,今天董事先生问我出嫁不。
史子:哦,大和的大爷也提起一桩亲事。
纪子:噢,是么?我突然成红人,可了不得。(笑起来)
史子:董事先生说的是什么样的?
纪子:我急着要走,没仔细听……我用这开水行吗?
史子:嗯,用吧。
纪子拎起放在那里的水壶,走出去。史子收拾完了,啪的一下熄了电灯。
47.医院的窗外
青桐成行,嫩芽爽目。
48.同上,研究室
康一、谦吉,以及另外两三个医务人员分别在检查什么。
护士来了。
护士:间官大夫,有人要见您。
康一:(眼睛不离显微镜)谁?
护士:是位妇女,说是筑地的田材……
康一:噢,对,那就请她到隔壁房间……
护士走出去。
康一:(站起来,对谦吉)喂,六号房间的反应出来了吗?
谦吉:(把头一歪)还没有呢……
康一:真奇怪。
侧着头思索着走了出去。
49.隔壁房间
信在等候。
康一进来。
康一:您来啦。初次见面,我是间宫。
信:初次见面……我是绫的母亲。
康一:请坐。
信:哎,谢谢。(坐下)——对不起,绫总是蒙纪子姑娘……
康一:哪儿的话……怎么,说是您的心脏有毛病……
信:是啊……所以务必想请大夫给诊断一下。
康一:唉呀,我不一定能确诊呢……
信:哪里,别客气……您那么忙,又给您添麻烦啦……
康一:哪里的话,没关系。
信:是啊。——不过,大夫,听说纪子姑娘喜事临门啦,我直跟绫念叨,这下子可好喽。
康一:是什么事呢?
信:咦,大夫,就是董事先生给提的那桩亲事啊……
康一:噢,是吗?
信:说是人很好,非常出色……年纪虽轻,却已经当上松川商事公司的常务董事了,声誉根高,又有才干。
康一:是吗?
信:他的老家说是在四国的善通寺,听说还是名门望族呢……宅邸也原样保存着。
康一:哦。——那末,给您诊断一下吧。
信:好。
康一:请……(站起来)
信:啊,您这么忙,真对不起……
康一:没什么。
康—领先走出去。
50.走廊
康一说声“请”,把信领进对面的诊室。
51.傍晚,北镰仓,间官家门前
康一回来了。
52.门厅
康一走进去。
康一:我回来了——
史子迎出来。
史子: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康一:嗯。
53.房间
康一和史子进来。
康一随即换衣服——
康一:纪子还没有回来吗?
史子:没有,今天是朋友的婚礼——
康一:谁呀?
史子:叫茶子,你不认识。——洗操水烧好了。
康一:啊。
史子:现在爸爸在洗呢。
康一:是吗。——今天,筑地的那位……来了。
史子:噢,绫的母亲?
康一:嗯,这个人可不简单。
史子:很严重吗?心脏——
康一:哪里,我给转到耳鼻科去了。是鼻子有毛病。
史子:哦……
史子笑了,把康一脱下的衬衫卷起来拿走。
54.洗澡间前
史子走来,向洗澡间询问。
史子:爸爸,怎么样?够热吗?
周吉的画外音:澡水好极啦,正合适。
史子:哦。
史子把衬衫扔进衣筐,从盥洗间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小药瓶又回来。
55.房间
康一更衣完毕。史子前来,把药瓶避给他。
康一接过去,在脚趾上涂药水。
康一:喏,纪子的那档子事,董事提的……
史子:……?
康一:似乎条件很好呢。
史子:你听说了吗?
康一:嗯,筑地的大娘今天这么说的,说他是什么公司的常务董事呢。
史子:是吗?——看起来满英俊的……
康一:你看到了吗?
史子:是啊,看的像片……
康一:纪子有像片吗?……
史子:有啊。
小勇突然进来。
史子:小勇,你到那边去吧。
康一:长得怎么样?
史子:是打高尔夫球的照片,脸看不大清楚……(说到这儿,一看小勇还站在那儿)你到那边去吧。
康一:那不是挺好吗?
史子:我也那样想。
康一:我再向什么人打听一下吧。
史子:好吧。我想一定很合适呢,不知为什么,可我总是这么想……(说到这里,看见小勇还站在那里)你到那边去吧,小勇!
小勇受到申斥,溜了出击。
56.楼梯下
小勇过来,上了二楼。
57.二楼
小实大声数着数,在给志夏捶肩。
小勇来了,默默地站着瞧。
小实:……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百!——捶完了,一共二百下,给二十元……
志夏:你得饶上点儿才行……
小实:小勇,另外饶上的份儿,你来给奶奶捶吧……
小勇默默地开始捶肩。
志夏:这回是小勇给捶吗?谢谢。
小实:奶奶,不是再给我二十元吗?这下子就凑足三百元了。
志复:哦。——攒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小实:买火车轨道。
志夏:你不是已经有那么多轨道了吗?
小实:还要大大延长呢。对吧!小勇?
小勇:嗯。(点点头,继续捶肩)
58.楼下的房间
刚洗完澡的周吉往走廊的竹竿上搭手巾。
史子不在。
周吉:唉,澡水真不错……现在正好……
康一:爸爸——
周吉:嗯?
康一:有人给纪子提亲呢。
周吉:是么?
康一:听说对方挺好哪。
周吉:是啊,那敢情好。——再不打发出去就不行了。
康一:已经二十八了呀。
周吉:对,但愿是一桩好亲事。
康一:是桩好亲事。不过我还想调查一下……
周吉:那就由你调查吧。你辛苦一点儿……抓紧哪。
59.桌上
蜡纸包的花束,三四枝鲜花——传来爽朗的笑声……
60.当晚银座的咖啡馆
纪子、绫、高子以及同伴高梨真理(28岁)参加婚宴后,回来的路上在这里欢快地谈笑。桌上摆着花蛋糕和红茶——
真理(:笑着)——不过,这么讲怪可怜的。
绫:是吗?
高子:那场合谁都是一本正经的。
纪子:可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茶子作出那样一本正经的样子,你说呢?(瞧了瞧绫)
绫:嗯,十足的装腔作势,嘴还抿得紧紧的。
真理:(对高子)你当初新婚旅行,到哪儿去了?
高子:修善寺……
真理:我到了热海……刚到就下起雨来。从当晚起足足三天,哪儿也去不了。每天都下个不停,简直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绫:喂,真理,你倒是想说什么呀?
真理:是报告,完全根据事实。(接着对高子)所以,我托茶房头儿买来了一副陀螺。
高子:陀螺?
真理:嗯。就是那种画着国旗什么的……我们就转陀螺玩。
绫:(从旁插口)噢,是呀。
真理:我转得可好啦。
绫:噢,是呀。
真理:所以……
绫:噢,是呀。
真理作了个怪脸,不说下去了。
高子:哎呀,当着未婚的人的面,怎么好说这种话呢。
绫:真无聊。我们才不转陀螺呢,对吧?
纪子:又不是小娃娃。
高子:不懂呀,喏,未婚的人是不会懂得的。
真理:可不是嘛。
高子:怪可怜的,是吧?
绫:阿高!你少说点儿吧!干什么呀!
真理:怎么啦?
绫:这家伙可没出息啦!
高子:我回去喽!
高子站起来。大伙儿看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真要走,她却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席位上了。
高子:不结婚就不懂得人类真正的幸福!未婚的人没有权利插嘴!
绫:说呀,胡萝卜女士——
高子:未婚的人没有权利讲!
绫:什么叫幸福呢!只不过是一种快乐的幻想!就象是去赛马的前夜。一个人兴奋地盘算着明天买这个和这个马的马票,中了头奖该买什么。
高子:不对!你没权利讲。
绫:(掉过身来,冲着真理)你算什么!
纪子:加油,加油!
真理:我也回去啦!(站起来)
绫:回去吧!回去吧!幸福的种族!
真理走到高子的座位那里坐下。
高子:喏,咱们到镰仓去一趟怎么样?到纪子家——
纪子:来吧!往后那里可好啦……
真理:下星期日好不好?
高子:唔。——(对绫)你呢?
绫:我什么时候都行,未婚的人嘛。
高子:还说呢!
大家爽朗地笑着。
61.当晚,间宫家,饭厅
大伙儿都睡了,通往客厅的隔扇也拉上了,只有史子一个人在阅读翻泽小说之类的书,等待纪子回来。
正门的开门声。
纪子的画外音:我回来了——
史子:纪子吗?
纪子:把门关好吧?
史子:关吧。
纪子拿着花束和一小匣点心什么的。
纪子:我回来了。
史子:回来啦。怎么样?茶子——
纪子:非常可爱。婚宴很有气魄……
史子:穿的西装吗?
纪子:不,是长袖和服……(拿出带回的花蛋糕)嫂嫂,不吃吗?吃一点儿嘛。
史子:噢,花蛋糕,看样子挺好吃的。
纪子:回来时到了银座。——(从碗橱取出碟子和叉子)下星期日,大伙儿说要到镰仓来。
史子:是吗。那得做点什么好菜。
纪子:(把碟子和叉子递给她)喏,请吃吧。
史子:你呢?
纪子:我不吃了。
史子:好。那末我吃啦。(吃起来)
纪子:真有趣,嫂嫂。我们聚在一起时总分成两派,出嫁了的一派和没出嫁的一派。——今天绫一个人苦战恶斗了一番。
史子:为什么呢?
纪子:敢情,她们管我们叫作未婚的未婚的,看不起我们。
史子:所以你也赶快出嫁算了。
纪子:嫂嫂也向着她们吗?
史子:是呀。
纪子:原来如此。——那末我也嫁出去吧。
史子:去吧。董事先生那档子事怎么样?——
纪子:(满脸顽皮地)据说人很好……董事先生说是非常好。
纪子笑了笑,拿起花束,站起来走出饭厅。
这时,客厅的隔扇轻轻拉开,身穿睡衣的康一伸进头来。
史子:(猛地看见了他)哎呀,吓我一跳,你没睡呀?
康一:(慌忙制止,悄悄地)喂,董事提的那桩亲事,没看出她不愿意吧。
史子:(也压低声音)是啊,看来能行。
康一:(悄悄地)纪子好象感兴趣,你问问看吧。
突然一惊,慌忙缩回头。
纪子回来,漫不经心地把敞着的隔扇拉严。
史子(故意借着吃花蛋糕来掩饰)好吃,真好吃,是以前的风味……
纪子:是吗。那末下次我多买些来。
史子:请吧。
纪手把放在那儿的茶碗拿起来走出去。
这时,隔扇又轻轻拉开,康一伸进头来。
史子:……?(看他)
康一:(又悄悄地)喂,纪子这家伙,脾气可倔啦,得问得巧妙一些。
史子:(也悄悄地)嗯,我知道。你就交给我吧。
康一:(把声音放得更低)你就说爸爸也大体上赞成。不要翻来复去地说。
史子:(点头)好,不要紧。
这时康一又惊慌地缩回头去,轻轻地拉上隔扇。
史子也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纪子来到对面的廊子,抖抖毛巾,挂起来,又回屋去。
62.下午两三点钟,间宫家的门厅前
谦吉的母亲多美拿着个小小的包袱,走过来。
63.门厅
多美走进来。
多美:在家吗?……在家吗?
志夏的画外音:哪一位?
多美:(探过身张望)您好。好久不见了……
志夏:(从厨房)噢,他大妈,请吧……
多美:啊,那就打扰一下啦……
多美迈上席沿,进屋去。志夏跟在后面,边揩手边进屋。
64.房间
多美和志夏——
多美: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少奶奶呢?
志夏:买东西去啦……请来烤烤火吧。
多美:是——(取出盖碗)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合口味不,是今天从土浦捎来的。
志夏:这是怎么的,总是让您……
多美:没什么,哪儿的话。——太太,今天早晨,一个奇怪的人到我家来了。
志夏:是什么人呢?
多美:哎,我也是初次见面。这样分着头,戴着眼镜,拿着一个这么大的黑公文皮包——所以我以为是税务局的人呢。其实呀,太太,根本不是……
志夏:是哪一位呢?
多美:不是常有这种人吗,是信用调查所(注4)的…
志夏:嗬……
多美:是来打听您家纪子的。
志夏:唔,是吗。
多美:所以我想,准是在给纪子提亲事,所以这个人才来调查的。我就问他;对方是哪一位呢?
志夏:(微笑)唔。
多美:于是,那个人就含糊其词,支支吾吾。我就火啦,对他嚷道:这么体面的好小姐可是少见哪!
志夏:啊……
多美:那家伙真讨厌,什么都调查到了。连府上的省二和我家的谦吉是高中同学都知道了……
这时周吉进屋来了。
多美:咦,您好。
周吉:呀……您来啦。
多美:谦吉一向蒙您照看……
周吉:哪里哪里……怎么样,身体好吧?
多美:好,托您的福……
志夏沏茶。
周吉:谦吉君这么有成就,您也得到安慰了。
多美:哪里,怎么说呢,自从媳妇去世了,他净读书……
周吉:那是前年吧?
多美:(心情沉重地)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周吉:嗯。
多美:府上的省二也……
周吉:(忽而感到凄楚)啊……他不会回来了……
多美:不过,这阵子从南方又稀稀拉拉地……
周吉:哪里,……我已经死了这条心。
志夏:(端茶来)请喝茶。
多美:是……
周吉:她(指志夏)好象觉得省二还在什么地方活着呢……
多美:那是很自然的,也难怪啊,太太……
志夏:……
周吉:她每天都耐心地收听收音机的寻人节目什么的。
志夏:……人真是不可思议啊……今天发生的事转眼就忘掉了,当年省二平平安安时候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
周吉:不……不会再回来啦……
大伙儿都沉寂下来。
65.五月的天空
挂鲤鱼旗(注5)的竿子上,风车在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66.墙壁(镰仓的小路)
墙上挂着横写的招牌:“夜间诊疗 西胁医院内科”,鲤鱼旗的影子在上面晃动。
67.该院诊疗室
康一同院长西胁宏三在下围棋。
康一:(边下棋)你当兵的时候,驻扎在善通寺来着吧?……
西胁:嗯,是善通寺……(落子)
康一:——你认得一个姓真锅的人吗?松川商业公司的……
西胁:不,不认识。——怎么啦?……
康一:不知道就算啦。
西胁:(忽然仰起脸)坂口是善通寺的。
康一:是吗,坂口……
西胁:问他大概就能知道,他交游也广……(眼睛盯着棋盘)——这是个断棋呀。
康一:嗯。
西胁:这个子儿在这儿吗?
康一:不,这里。
西胁:做眼下了一个子,这次康一思考起来了。
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喧嚷声。
西胁:……这里又添了不少孩子……
康一:嗯……
西胁:星期日特别吵得慌。
康一:我家里今天可不得了。拥来了一大群……简直没法儿呆……
68.间宫家,厨房
史子和纪子在大量制作夹心面包。
纪子:嫂嫂,这个可以端去了吧?
史子:行,端去吧。
纪子端了一盘夹心面包,走出去。
69.房间
六七个孩子把玩具火车轨道从饭厅铺到客厅,将书本支起来当作隧道,让火车行驶。
纪子走来。
纪子:哎呀!真了不起!——好,请吃饭……(学着车站上卖东西的口吻)请用餐……夹心面包……
小实:(把火车停住)喂,吃吧,夹心面包!来呀,吃吧!
史子又端来一盘。
史子:吃吧。(说着放下)
小实:(对伙伴)喂,别踩轨道!
大伙儿聚拢到夹心面包周围。
小实:(对史子)喏,妈妈,给买轨道吧!
史子:不是有那么多了吗?
小实:那都是大伙儿的。我只有八根呀。给买点吧!好吧!
纪子:(从旁)你拿自己的零用钱买不就行了吗?
小实:不够呀!要把轨道延长呢。对不?小勇。妈妈,给买点吧。
史子:我得问问你爸爸。(站起来,走出去)
小实:您给求求爸爸吧。要三十二毫米轨距的。别忘了,一定啊。
纪子:好狡猾!
小实:少插嘴——姑姑也给买吧!
纪子:不给买!
门开了,纪子站起来走去。
70.门厅
绫站在那里。纪子出来迎她。
纪子:哦,你来啦!
绫:(迈上席沿)真理说不能来啦。我临出发时接到了她的电话。
纪子:啊,是这样。
绫:阿高还没来吗?
纪子:嗯,还没有……
71.走廊
绫走过来,顺便向房间里看了一眼。
绫:哎呀,可了不得!
绫又向厨房里的史子打招呼。
绫:打扰来了。
史子:欢迎欢迎……请……
绫:好……
绫上二楼。
72.二楼
桌上铺着桌布,为了招待客人,已经摆好鲜花,夹心面包、点心等。
绫和纪子上楼。
绫:呀,真漂亮,这是一点心意,送给你妈妈的。
纪子:噢,多谢。
绫来到廊子里,向外眺望。
绫:真好啊,晴朗的天空——从我家里,根本看不到天空……
绫往屋里走——
绫:你爸爸呢?
纪子:跟妈妈去博物馆了。——真理说什么来着?
绫:说她非常想来,可是她丈夫突然要出差……
纪子:哦。
绫:她可真不自由啊,要是我,我就来……
纪子:要是你,也不该那样。管保……
绫:照我说,只要想来就能来,她家里还有女用人哪。
纪子:不过,一旦出了嫁,就得顾这个顾那个……
绫:(笑了)未婚的人是不懂的……
纪子:可不。(笑着点头)不吃吗?
绫:嗯。(目光移向外面)镰仓真好啊……我也想住在这样的地方……
史子的画外音:(从楼下)纪子,电话——
纪子:哎。(是身,走去)
73.楼梯口
那里装着一部电话。纪手一到,史子就从厨房探出头来告诉她。
史子:是从大矶打来的。
纪子:哦。
接电话。
纪子:喂,喂,是阿高呀?怎么啦?……什么?……唔,对。嗯……嗯……好吧……
74.楼上
绫又到走廊里来眺望天空。
纪子回来。
纪手:是阿高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到大矶去了。
绫:大矶?
纪子:说是她爸爸身体不好……
绫:说谎!——前天的报纸上还登出了阿高她爸爸在车里发表的谈话呢……
纪子:是吗?——这是怎么回事呀,自己说好一定来……为什么不来了呢……
二人边说着边进屋,坐下来。
绫:咱们让人家给甩了……
纪子:……
绫:交情有点儿淡薄了……
纪子:嗯……在学校时那么要好,大伙儿越来越疏远了……(感到惆怅)
绫:……没办法……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她也感到惆怅)
纪子:……真烦人啊……(转换心情)怎么样,呆会儿咱们到海边去看看吧?
绫:嗯,去吧。
纪子:喂,吃不?
绫:嗯,吃吧。
可是,二人不由得情绪消沉。
75.东京国立博物馆的院子
周吉和志夏坐在草坪上休息,膝上摊着夹心面包。
周吉:可是,说起来,也许现在正是家里的黄金时代哩……往后纪子一出嫁,又要寂寞了……
志夏:是啊……董事先生提的那档子亲事,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吉:嗯……但愿称心如意……非打发她出嫁不可啦。
志夏:是啊……
周吉:真快呀……康一娶媳妇,生孙子,纪子出嫁。说不定现在是咱们最称心的时候呢。
志夏:是啊……不过往后还……
周吉:啊,欲望可是没有止境的。今儿这个星期天过得真不错……
志夏:你看——(说着,指指那边的天空)
周吉:什么?(朝那个方向望去)
断了线的气球升向天空。
周吉:放跑了气球的孩子一定在什么地方哭呢……康一不是也有过这样的事吗……
志夏:嗯……
老夫妇抬头望着。
气球高高飘上天去……
76.夜晚,医院的窗外
研究室的窗户灯光明亮。
77.研究室
电话铃响了,助手出来接。
助手:喂喂,是啊,(向一边)镰仓接通了。
室内另外还有一名助手。康一在看书。
康一:谢谢。
站起来接电话。
康一:喂喂,史子吗?是我呀。今晚我不回去啦。……嗯,有个病人我放心不下。纪子回来了吗?……是啊。董事提的那件亲事,条件很好。我问过坂口了。……我回去再讲吧。……嗯,没事啦。
78.间宫家的电话
史子在接电话。
史子:是啊。……好,明白了。那末,晚安。
挂上电话,回厨房去。
79.厨房
纪子从匣子里取出花蛋糕,切开。
史子进来。
纪子:哥哥住在那里了?
史子:嗯。——(看看花蛋糕)哟,真漂亮。看样子挺好吃的。——这个多少钱?
纪子:(切着)九百元——
史子:(惊讶)这就九百元?
纪子:是嘛。
史子:这个?……好贵!这么贵呀!
纪子:是呀。
史子:(泄了气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都不想吃啦……
纪子:(笑着)说什么呀!把碟子拿过来——
史子:(不动)——我不该托你……
纪子:(笑着)碟子,碟子——
史子:——真扫兴啊。为什么托你买这样的东西呢,大错特错……
史子站起来,从壁橱里取出碟子。
史子:纪子,你也得吃一半。
纪子:我?那不行。
史子把取出的碟子又放回去。
纪子:(看见了)好,我吃,我吃。
史子:(笑着)真得吃啊。
纪子:哎。
史子:给你。(把碟子递过去)可是真贵啊……
纪子:不过这家的花蛋糕最好吃。
史子:怎么说也太贵。能买半磅好毛线啦。——不过,只好豁出去了,偶然买一次嘛。
史子边念叨边切下两块花蛋糕,放在碟子里,收拾了一下,端着碟子走进饭厅。
这时传来了开门声。
男人的画外音:晚上好。
纪子:哪一位?
男人的画外音:我是矢部。
80.门厅
谦吉站在那里。
纪子走来。
纪子:您来啦。
谦吉:您哥哥今晚说不定……
纪子:对,刚才来过电话。说他住在那里。
谦吉:哦,是啊。
纪子:请——喏,上来吧。
81.饭厅
史子坐着,面前放着装着花蛋糕的碟子。纪子和谦吉进屋来。
谦吉:晚上好。
史子:让您特地跑一趟,实在……
谦吉:没什么——大叔、大婶呢?
史子:已经休息了。
纪子:(把自己那份花蛋糕推到谦吉跟前)请吃吧。
谦吉:我来得真巧呀。可以吃吗?
纪子:请吧。
纪子站起来走出去。
谦吉: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史子:什么?
谦吉:府上常常吃这样的花蛋糕吗?
史子:倒也不是常常吃。
谦吉:真想经常吃一吃啊。
纪子又端着自己的一份花蛋糕回来。
谦吉:(对纪子)这很贵吧?
纪子:嗯,便宜。对吧?(看看史子)
史子:嗯,便宜,便宜,算不了什么。
谦吉:真好吃。(吃着)听说纪子有喜事,是不是?
纪子:哦?(装不知道)
谦吉:我听说了,说是有喜事。
纪子:哦?太好啦!在哪儿?
谦吉:是不是?太太,有吧?
史子:(含含糊糊地)是啊。(把话岔开)你不是也有喜事吗?
谦吉:我?
史子:大妈那么说的。
谦吉:哪儿的话,那是我母亲自己异想天开。
纪子:不过我以为很好,娶吧。嫂嫂,你说呢?
史子:对,对小光来说也好。听说是一桩挺好亲事哩。
谦吉:哪里,是我母亲一个人瞎着急。——(看见史子的花蛋糕还没有动)太太,您不吃呀。您不吃,我给吃了吧。
史子:(慌忙)我吃。
谦吉:是吗,我想您一定爱吃呢。——不过,真好吃啊。
史子:(忽然凝神倾听,紧张起来)快给藏起来!
于是大家把花蛋糕藏起来了。小实半睡半醒,摇摇晃晃走出来。大家望着他,他迷迷糊糊地向厕所走去。
82.第二天傍晚,间宫家门前
康一提着皮包,还夹着一个细长的纸包回来。
83.门厅
康一走进来。
康一:我回来了。
史子迎出来。
史子:您回来啦。
小实从儿童室走出来。
小实:您回来了。——(看见纸包)呀,真棒!(伸手拿过来,高兴地)妈妈,瞧!真棒呀!
小实奔回儿童室。
84.儿童室
小勇坐在席铺上,周围横七竖八地摆着轨道和火车。
小实跑进来。
小实:喂,小勇!轨道来了!轨道来了。爸爸买来了轨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棒呀,真棒!
小实打开纸包,小勇来到一旁伸手,小实把他的手拨拉开。
小实:等一等!别慌!嘿,真来劲儿,太好啦!
打开纸包一看,原来不是轨道,而是面包。
小实:(顿时大是所望)什么呀,嗨!
小勇:是面包……
小实:(大发脾气)缺德!
小实狠狠地把面包扔出去。
面包满地乱滚……
85.房间
史子在帮助康一换衣服。
康一:妈呢?
史子:在厨房里。
康一:(喊)妈……妈……(对史子)喂,腰带——
志夏来了。
康一:啊,是纪子的事,情况非常好。
志夏:听说是这样,昨晚在电话里……
康一:据坂口说,他家即使在善通寺一带也是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对史子)是那家的二儿子。
史子:哦。
康一:(又对志夏)《绅士录》里还有他呢,据说很能干,是个牢靠的人。
志夏:啊,那就好。——年纪呢?
康一:明治四十三年出生……今年多大呢……四十二岁了吧。
志夏:四十二……?
康一:按周岁算,是四十岁。
志夏:四十啦……(闷闷不乐)
史子:都那么大岁数了?
康一:可是我认为年龄不成为问题。
志夏:可是差一轮还多呢……
史子:可也是……
康一:(怫然不悦)那末,多大岁数才合适呢?纪子也不算年轻啦。这么挑来挑去,什么时候也嫁不出去。只要对方是个体面人,不就行了吗?咱们也不具备过分挑剔的条件嘛。
志夏:……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可怜……
康一:可怜?可怜什么?
志夏:……
康一:有什么可怜的?——妈要是老这么想,纪子才真可怜呢。
志夏:……是吗……
康一:对,可不是嘛。——妈有点要求过高了吧?一向就是这样。
史子:可是,那……
康一:可是什么?
史子:纪子是怎么考虑的呢……
康一:你不是了解纪子的心情吗?你不是这么说过吗?
史子:那是你……
康一:糊涂虫!你怎么这么说话!不许乱说!
于是史子也闭上嘴不讲了,三个人都不愉快地沉默下来。
志夏:(唉声叹气地)——我这个人要求过高了吗?……
康一气冲冲地猛然站起来走出屋子。
86.盥洗间
康一进来,发泄愤怒似地使劲拧开水龙头洗手。
87.楼上
周吉在桌上摊开参考书什么的,在撰稿。
志夏无精打彩地进来。
周吉:(看她)——怎么啦?
志夏:挨说了……
周吉:(安慰地)算了……大家都认认真真操心呢。
志夏:……
88.楼下房间
康一不高兴地坐在桌前。
小实从儿童室拿着面包走出来,故意引人注意地把面包抛出去。
康一突然回头看。
小实:撒谎!
康一瞪他。
小实:撒谎!什么呀,这哪里是轨道呀!什么呀,是这玩意儿!
说完抬脚踢面包。
康一:混帐!干什么!
小实:什么呀,这玩意儿!
又踢面包。
康一:混帐!你干什么!
突然站起来把小实揪住。
小实:干吗!干吗!
康一:你干什么!吃的东西,有动脚踢的吗!
拍手就揍,小实蹦跳挣扎。
小实:干吗呀,干吗呀!
挣脱开跑进儿童室。
89.儿童室
小实一屁股坐下来。
小勇望着他发愣。
小实:小勇……过来。
喊了小勇就走出去,小勇跟出去。
90.门厅
孩子们正要出去的时候.格子门开了。
纪子回家来了,说了声:我回来了。
纪子:到哪儿去?……挨说了吧?
小实不回答,悻悻地把纪子推开,走出去。
小勇也跟着出去。
纪子关上格子门,迈上席铺沿。
91.房间
纪子进来。
纪子:我回来了。——哥哥,又骂孩子了?
康一:(赌气地默不作声)……
纪子:情绪不好啊。——哥哥,这样可不行,随着性子发脾气可不好……孩子们多可怜呀。
康一:(回头看)什么?
纪子:你那么干,孩子们会变得乖僻的。
康一:少管闲事!
纪子:不是管闲事。哥哥总是……
康一:别人的事休管!你为自己操点心吧!
纪子:(笑着)是,是。
走出去。
92.走廓
纪子走上楼梯的时候朝着厨房打招呼。
纪子:我回来了。
史子的画外音(从厨房)回来啦。
93.房间
康一不高兴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94.傍晚时分的海岸
投在沙滩上的影子越来越长了。
小实和小勇面向海,蹲在沙滩上。
小实的脸上满是眼泪和沙子,污迹斑斑。
小实:(冲着大海)浑蛋!……浑蛋!
把攥在手里的沙子使劲往海里一扔,站起来。
小实:小勇!来呀!
说着,大踏步向前走去。小勇迈着小碎步跟随而去。
95.夜晚,间宫家
饭桌上只留着孩子们的饭菜。
96.同上,厨房
志夏和史子忧虑地交谈。
志夏:……到哪儿去了呢……
史子:……到哪儿去了呢……肚子该饿了吧……
志夏:是啊,怪可怜的……
97.厨房的走廊
周吉从二楼下来,向厨房瞅了瞅。
周吉:还没回来吗?
志夏:没有……到哪儿去了呢……
周吉:嗯……都这么晚啦……
98.房间
周吉进来。在那里坐下,但是心神不定。
周吉:我再去看一次。
冲着厨房那面打声招呼,站起来。
史子的画外音:可是爸爸……
周吉:没事儿,我去看看。
说着走出门厅。史子送他出去。
99.同一时刻,矢部家前面
纪子来了。
100.同上,门厅
纪子走进去。
纪子:晚上好,大妈。
101.同上,房间
多美在哄光子睡觉。
多美:(起来)啊,纪子姑娘来啦?
纪子的画外音:是呀。
102.门厅
多美迎出来。
纪子:大妈,我家的孩子们来打扰您了吗?
多美:没有啊。
纪子:没来吗?
多美: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纪子:他们傍晚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多美:啊……到哪儿去了呢。
这时谦吉从二楼下来。
谦吉:怎么啦?
多美:你跟着一块儿去找找吧。
谦吉:是啊,走吧。
纪子:真对不起。
多美:你那双木屐,趾袢儿松了。
谦吉:不要紧。
纪子:那末……
打了招呼出去。多美也趿拉上木屐走出来。
多美:已经这么黑了,你们从八幡神社前边沿着通往长谷的大路,一路上找吧。顺便到车站附近啦,候车室什么的仔细看看。车站里面也看看吧。
说着把二人送出。
103.当夜,西胁压院的诊疗室
康一和西胁隔着棋盘对弈。熄灯的时间过了,其他房间已经熄灯。
康一愁容满面,无精打采。
西胁:……该你啦。
康一:我?……(这才注意到,下了一个子)
西胁:(边下棋)可是,究竟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呢?
康一:(含糊地)嗯……
西胁:可别那么发脾气,孩于是很敏感的。
康一:嗯。(沉吟着)
西胁:不能发火。
康一:嗯,不能发火。(下一个子)
西胁:(下一个子)真难哪。
康一:嗯,难啊……
廊子里的电话铃响。
104.中廊
电话铃在响。西胁之妻富子(26岁)出来接电话。
富子:喂,喂……是啊……哦,找间宫先生啊,请等一下……是,在这里。
康一过来。
康一:找我吗?
富子:是,府上打来的……
康一:谢谢……
接过话筒。富子回到里屋。
康一:喂,喂,是我。……啊、啊……(声调快活起来)是啊,回来了……那……那好啊……嗯……嗯……(露笑容)是啊……嗯,那末,我过一会儿就回去……好。
挂上话筒。
105.诊疗室
康一回来。
康一:(快活地)喂,说是孩子们回来啦。
西胁:啊,那好。
康一:据说两个人都饿着肚子,呆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来着。
西胁:啊,怪可怜的……
康一:嗯,小鬼们让人伤脑筋透了。(蓦地)那我告辞啦。
西胁:对,还是回去看看好。
康一:(收拾棋子)真是越来越象我了……净象我的缺点……简直没法办……
西胁:就是那么回事——(也收拾棋子,忽然想起来)噢,刚才那档子事。
康一:什么?
西胁:去秋田的事……请你马上给问问吧,对方也挺着急的。
康一:行,明天就问。那末……(站起来)
西胁:那好。
西胁送康一出去。
106.次日,傍晚,矢部家门前
谦吉回来。看样子有什么心事。
107.门厅
谦吉走进来。
谦吉:我回来了。
108.房间
光子一个人在玩耍。谦吉迈上了席铺。
谦吉:光子,真乖呀。
多美从厨房出来。
多美:今天回来得早呀。
谦吉:嗯……
多美:肚子饿了吗?
谦吉:嗯……
多美:吃炒饭,行吗?
谦吉:行。
多美要回厨房。
谦吉:妈……
多美:干么?(回头)
谦吉:有话跟您说。
多美:什么事?
谦吉:您先坐下。
多美:什么事呀?(坐下来)
谦吉:我想到秋田去……
多美:秋田?
谦吉:嗯。
多美:出差吗?
谦吉:不,有人问我愿不愿意担任县立医院的内科主任。
多美:让你?
谦吉:是呀。——今天间官兄跟我谈的。我提出的论文看来也要通过了,说是顶多忍耐三四年……
多美:……(沉吟)
谦吉:怎么样?
多美:(似乎不大称心)你怎么个打算呢?
谦吉:我打算去……要不然的话,我一个人去也行。
多美:那可不行。
谦吉:那末,妈也肯去吗?
多美:……
谦吉:怎么样啊?
多美:……是啊……去秋田啊……
谦吉:不愿意吗?工资比现在多得多呢。
多美:那种差事,在东京就找不到吗……
谦吉:找不到。到地方上去才有呢。妈,这对我来说是个好差事。
多美:这,我倒知道……
谦吉:而且,到秋田去还有恙虫,还可以做立克次氏体属微生物的研究。
多美:……
谦吉:顶多三四年还可以回来。开头就这么说好了的。
多美:……
谦吉:如果谢绝了,这种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妈,怎么样?
多美:……
谦吉:我要去。行吧?
谦吉站起来。多美低着头。
谦吉:一不顺心就生闷气不说话……妈,这是坏毛病。
谦吉上二楼。
多美难过得抽噎。
光子天真地玩着。
109.东京,大厦的外景
下午三点稍过,天气晴朗……
110.董事室
董事佐竹一个人在办公。
敲门声,门开了,绫走进来。
佐竹:哟!
绫:(快活地)您好!
佐竹:今天怎么来啦?
绫:我到附近办事,就顺便来了……
佐竹:哦,请坐吧。
绫:纪子呢?
佐竹:刚出去。
绫:——(坐下)?
6 ) 小津叙事下的被动女结婚员
秋天了,麦子成熟了,就得收割……女人成熟了,就要嫁人……这便是电影名字与尾声镜头的暗喻……小津的电影很有意思,不是单身的爸爸或者妈妈要嫁人,就是老姑娘要找夫婿,加上总是原节子、笠智众这一播人,一样的风格化叙事语言,看几部受众就会换乱,电影串到了一起,仿佛成了连续剧一般……这部电影属于风格定型后,小津后期的作品,空镜头、长镜头、精致镜头自然不用说,榻榻米拍摄也是同样的,还有精彩却冗赘的台词,正面会话,小浮动动作,还有一点有意思的是,似乎类似的电影,都会有两名主角在美景的景深下谈心,这部电影便是原节子和嫂子,这便构成了小津的电影美学……电影有意思的是几个女孩间的刻画,未婚已婚划分成两个派别,热闹且生活……该时期出于与野田高梧在编剧上的合作,我们发现,小津的视角下,关注的家庭都是中产家庭,这一方面出于他们二人的出身,也符合战后观影人群的口味,影片中的原节子的角色设置其实并不丰富,从不结婚,到突然想结婚,这个转变的内心刻画并不鲜明,当然,这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对社会的压力,而与女伴间的嬉戏也许是她想进入家庭的成因,更有意味的是,因为她的出嫁,三代人面临分离,这是非常日本味道的家庭结构,小津要呈现的是日本的文化,特别是传统,在这个大的结构下,每个人都别无选择,要完成自己的规范动作,只是小津并不批判,他只是呈现,因为他的理念中,家庭是一切的根源,规范动作是日本人都能理解和接受的,就像原节子说的,这边是日本家庭能给予人的,所谓的幸福……
镜头缓慢而有力地打动人心。小津的电影就如同陈年老酒一般醇和温厚,令人不知不觉中怡然陶醉。
大概是看过的小津里最热闹的一部。一家三代七口同堂,远方的亲戚来探父母、一大群孩子周末来家里玩耍,女儿和朋友们分为已婚未婚阵营彼此斗嘴,邻里和睦,其乐融融。只是再好的朋友也会渐渐疏远、再大的家终会分散为小家与小家。八音盒的声音连接首尾,人生到头,最终陪在身边的也只有老伴儿了吧。
小津影片中反复出现“嫁女”这一题材,但却完全不以女儿的爱情为叙述中心和基点,因小津的立意不在嫁女这件事本身的戏剧矛盾与冲突,而是想渲染女儿出嫁带给全家人、特别是父亲的落寞情怀。从《晚春》开始,至《秋刀鱼之味》为止,这种“嫁女”与“老人的情感归宿”相结合的问题占据了小津作品的主流。
小津果然就像岩井俊二说的那样纠结于门啊frame的。在我看来就是剪辑下的工夫大,定焦刻意。完全靠点淡淡的日本气质和战后的虚劲儿。可以想象小津就是个固执的老爷爷,而且对于女人的审美完全偏西方。我么看完了就觉得做他的女主角会笑就行了。
#中国电影资料馆# 小津安二郎03,比较轻松愉快的一部,嫁女主题下,至少看到了纪子对婚姻的思考、对未来的自我选择与承担结果的勇气。觉得一个人可靠就是喜欢吗,不一定,但我认同人总是容易忽略离自己最近的人。连看三部小津,这一部终于出现了非固定镜头,其它方面还是很喜欢。
1、不仅有移动(推拉)(6个),还有升镜头(1个),在小津片子里真少见。2、真是……煽情的庶民剧啊。3、八音盒还挺有味道,然则正像传说一样,小津不怎么懂音乐。
其实笠智众很年轻。那时原节子的笑容还没有许多阴霾。本片里他是她的哥哥,两年以后他演她的爸爸。永远都是那几个演员,看着看着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故事里面。
有点吃惊里面运动镜头的数量,大多数为转场,但最后一镜实在神来之笔:麦田有吸收一切悲喜之意,运动镜头强调时间流逝,合在一起就是“生活在继续”的绝佳表达,让我想起《恋恋风尘》主角大哭之后的那个平移空镜。父亲得知女儿决定后第二天坐在铁轨前发呆那段也很神。片子还融入《早安》式的儿童喜剧。
女主面临着一个小津电影里未婚女性都会面临的问题:被催婚。虽然她拒绝了别人眼里的好对象,不顾家人的反对挑了一个二婚带娃的男人,但这个男人也不是她喜欢的,她只是觉得认识的久一点,心里踏实一点。而且特别荒诞的是,他们的婚事是和男方的母亲一起商定的,自始至终,两个当事人都没有面对面说起结婚这件事。在这样的背景下再去看姑嫂二人一起展望未来,立志要把日子经营好那场戏,真是无限悲伤。
1.单身能毫无心理负担地买昂贵的蛋糕,决定结婚了就得想着如何省钱。所以为何非结婚不可呢?伯父茂吉这一角色也别有深意,他闯入这个家庭的生活,来提醒纪子的父母,该落叶归根返回大和(应该就是奈良。如此称呼意味深长)。于是,两条线以嫁女交织在一处时,共同引出一个至今仍然有意义的命题:人总是为代际的延续和交替,让渡眼前确实的幸福。这是值得的吗?《麦秋》的结尾,父母喃喃地说服着自己应该满足,但他们那么伤感。2.一个不可忽视的细节是,谦吉将纪子战殁的兄长省二夹有麦穗的遗信转交给纪子。其中隐含的意味,或许也构成纪子选择谦吉的一个心理动因。3.既然主题是代际传承,嬉闹的孩子自然不是闲笔,童趣让人忆起小津早期的电影。4.气球遥遥飘飞上天,老父亲说:一定有小孩在哭了。身为观众,看到这里,也有想哭的情绪。
几乎全是固定机位,很少使用复杂镜头。全片少数几个推轨镜头,有一个还是方向相反的组接(好姐妹上楼窥探真锅)。我也想起前头有一处正反打也是打破了180度原则,那个对话场景是纪子母亲和谦吉母亲之间情绪上的接应,按道理这么突兀接上并没有衬托相反的意味。摄影上非常注重景深,浅焦下室内环境和人物的行为非常融合。构图上无论远近,都看得出自然的贴合。但是说到嫁女儿这回事,就把日本国内父权这一套恶霸系统给展示出来了,哥哥对纪子的不理解甚至蛮横到伤害家人,父亲的默不作声,家中的女性都被父权压在身下。纪子作为大龄剩女不着急出嫁,充满自信和愉悦的心态正是对这古老系统的对抗。即便是结尾看似幸福又充满了淡淡悲伤的描写,也是一种相对保守的家庭体系的维护。
1.不像《晚春》里面给人无尽惆怅和忧伤,反而不是营造出一些喜人的片段,让人心头一乐,不禁一笑;2.不在是对未来幸福的彷徨,而是坚信自己能够去把握未来的幸福,自立自主坚强的女性;3.飘浮的气球、云、麦浪,无不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并不喜欢这部,前半部分似乎太杂,亲戚来往,girl's talk,下一代教育,后半部分的剧情转折又略显突兀,最后仍以亘古不变的小津式隐忍的结局收尾。不过其中的一些女性婚姻观很不错。
“我总是说因为我是个豆腐匠所以我只做豆腐。一个人没法儿拍太多种类的片子。即使我的影片看起来似乎都一样,我其实总是试图在每一部电影中表达一些新的东西。我就好似一个画家,总是不断的画着同样一朵玫瑰。”
没想到笠智众还能演原节子的哥哥。跟《晚春》讲了同一个故事,但是在这部《麦秋》当中原节子终于摆脱了家庭的束缚,体会到了何为真正的幸福,最后也能无视世俗的眼光,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爱。这部片子所描绘的家庭群像特别美好,特别纯粹,这种幸福在小津的电影当中反而显得非常难得。两个小孩子简直是点睛之笔,虽然他们和家中最年长的人无法直接用言语沟通,但因为是一家人,心与心之间一定是能够互相理解的,孩子们会用孩子的方式取悦老人,老人也会一直包容孩子们。一家人有聚必有散,家庭成员总会一个个离开,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与其活在对未来的哀伤当中,不如珍惜这段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光。
嫁女这个主题,对小津来说是最能平淡中见真章的。谁在伤心,谁在伤脑,谁是前车之鉴,谁在重蹈覆辙,一目了然。家庭成员的关系就从这之中体现。一切的口是心非/不情愿/暗恋许久/不能说的秘密,也都是小津的终极秘辛。堪为对比的是孩子,观众眼里他们是笑料,小津则通过笑料来挖掘成年人的内心世界。@2021.05.15 资料馆三刷。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上次看觉得奇快无比,这次观感截然相反。不过这次更好——除开运动,又多了时间。
含蓄却不扭捏。
两组平行对照推轨运动镜头(尤其倒数第二段落),非常见功力。命运的交错与无常,在“人去楼空”的空镜里,同领略,难言说。以及,相比《晚春》,父之法的执行力度被明显削弱,甚至反转。
小津安二郎的影片总是淡泊通透,将稀松平常的家庭生活拍得有声有色。1.罕见地出现了多处移动镜头;2.老伯父与两孙子在佛像前互相抚摸脸庞,温馨满满;3.看着飘零气球,父亲说:"一定有小孩在哭了";4.如针线活时寻剪刀,戴眼镜找眼镜,太接近了反而没注意到;5.全家福;6.风吹麦浪,恬静美好。(9.0/10)
之前看小津不多,和C看了这部之后便爱上了。非常有节制有设计,一看就很会拍电影,节奏明快,故事丰富。八嘎、牛奶糖、闺蜜聚会、爸爸追儿子…每每想起都会心一笑太温馨了。结尾大泪,契题处一出突然感动得不行。群戏流畅,将每个人物都塑造得很生动又跟故事很好地契合。光影好美,背光让发丝根根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