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艺海看了西班牙导演路易斯•布努埃尔(Luis Buñuel)的两部电影:《犯罪生涯(Ensayo de un Crimen)》和《被遗忘的人们(Los Olvidados)》。对于第二部电影尤其印象深刻,浮现于银幕中央的是少年犯,瞎子,寡妇,被抛弃的孩童,因儿子被杀而绝望的父亲……他们的经历是墨城底层生活的镜像。电影最后,这些可憎可恨又可怜的人们除了互相欺骗,互相倾轧,对命运又都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该电影获得了戛纳电影节充分的认可,不过值得玩味的是,电影在墨西哥国内引发了多方批评,包括工人团体在内的很多组织都声称应将其驱逐出境。
布努埃尔在多个国家工作过,比如这两部电影是布努埃尔1946年到达墨西哥以后拍摄的。20年代他在法国发展过一段时间,比如他在巴黎上映的《黄金时代》因尺度问题引起了轩然大波,被禁映长达半个世纪。回到西班牙后他又因佛朗哥独裁政府而流亡国外,他最先到达美国寻找出路,因其左翼政治思想不受待见,到最后是墨西哥接受了他。
在墨西哥的最后二十多年里,布努埃尔迎来了他创作的黄金时期,在墨他制作了人生涯绝大部分作品。去墨之前,布努埃尔觉得他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可是拉丁美洲除外。在自传《最后的哀叹(Mi Último Suspiro)》中说:
“Me sentía tan poco atraído por la América Latina que siempre decía a mis amigos: Si desaparezco, buscadme en cualquier parte, menos allí.”
很巧的是,布努埃尔在本次西班牙电影大师展中的作品也是由墨西哥国家电影档案馆Cineteca Nacional de México发送过来的。
观影时,不管是黑白镜头扫过的墨城老城区,如天主教大教堂和富人区的私家住宅,还是墨西哥西语所特有的口音与词汇,都觉得似曾相识,或者相识过。即使距离电影里的场景已经过去了70年。
回想去过的地方,的确没有哪个地方可以像墨西哥城那样,将贫富差距展现得如此触目惊心,如此肆无忌惮。艺术家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城市。
Cinema Forever.
《被遗忘的人们》电影剧本
译/郑黎明
被遗忘的人们
Los Olvidados
墨西哥 1950 黑白
编剧:路易斯·布努艾尔、路易斯·阿尔科里萨
导演:路易斯·布努艾尔
摄影:加夫列尔·菲格罗亚
主要演员:阿方索·梅西亚、米格尔·因克兰、罗伯托·科沃
映时:80分钟
演职员表叠印在墨西哥城郊区一所简陋的房舍上。演职员表伴随着音乐映出。(注1)渐暗。接着时而淡入,时而淡出映出下列画面:纽约港,曼哈顿岛,自下而上摇拍的艾菲尔铁塔全景,伦敦英国议院塔上的大钟,由左向右摇拍的泰晤士河全景,墨西哥城的俯瞰镜头,随后是两个市内街景的镜头。
解说:(与上述画面出现的同时)纽约、巴黎、伦敦,这些现代化的大城市,在它们宏伟壮丽的高楼大厦背后隐藏着许多贫民窟,那里居住着无数营养不良、缺医少药、没有学校可上的孩子们,那里是滋生未来罪犯的温床。社会试图改变这种不良现象,然而收效甚微。只有将来儿童和少年的权利得到保障,他们才能被造就成对社会有益的人才。现代化的大城市墨西哥城也逃不出这一普遍规律。所以,根据真实生活中的一些事件拍摄的这部影片对此并不抱乐观态度,只是提请社会进步力量来解决这一问题。
荒地·外景·白天
全景,一群孩子在玩耍。前景上是一段用石块和木板垒成的矮墙。一个孩子扮作牛,另一个孩子扮作斗牛士,其他孩子围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喊叫助威。
喊叫:(杂乱地)好!好!啊哈,好啊,公牛!(注2)
一个较近的全景镜头:一个孩子拿着一根长木棍当扎枪,爬到一个比他稍大点的孩子的肩膀上。背景上,另一个孩子把一只空汽油桶当鼓敲着。扮公牛的那个孩子朝突然向他袭击的投枪手冲去。斗牛士用他的衬衫当红布。扮作发怒的公牛的孩子的特写镜头(他咧了一下嘴,看出他少了一颗门牙),他低着头,做成向前伸出犄角的姿势发起进攻。镜头转向斗牛士并向前推拍那件衬衫,衬衫占满整个画面。镜头又转向公牛,由于斗牛士躲闪,公牛没顶着斗牛士。中景:一个叫麻子的少年,身着工装裤,头戴帽子,用一个金属器皿喝着什么。一个伙伴在他旁边和他说话。麻子站起来,于是大家都向他围拢上来(摇镜头,然后向后拉)。他开始分香烟。
麻子:现在……来冒根烟。
镜头对准一个孩子,他始终呆在一旁,脸上显出不大高兴的样子,他登在一根木桩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大家。镜头转为众人的中景。
全体:(抽着烟)来,点上!来呀,山楂!
镜头仰拍,成山楂的全身。麻子进入画面,给他一支烟。
山楂:(仍然不高兴)谢谢……我不抽,一抽就咳嗽。
他在那根木桩上又往上躲了躲。麻子继续向右走(镜头向下摇),把那包烟递给另一个少年,他是个炸猪皮的(注3)。
炸猪皮的:(推辞着)我也不抽,我不喜欢。
麻子:(轻蔑地)真是的!那么大个儿汉子那么没用……女人气。
炸猪皮的:再说,我该干活儿去了,伙计。
切换成中近景:微微仰拍佩德罗和一个伙伴。佩德罗戴一顶海员小帽,对在画外的炸猪皮的说话。
佩德罗:蠢驴才干活哪。
炸猪皮的、麻子和秃子的全景。
炸猪皮的:没办法……兄弟,那儿有人管着我们哪。
炸猪皮的说着走开,秃子取笑他。
秃子:瞧他多规矩……
麻子:站住。(向炸猪皮的)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他朝炸猪皮的走过去。镜头跟摇,直至把三个孩子都框入画面。
炸猪皮的:不知道,谁?
麻子:海博。
炸猪皮的:(非常吃惊地)海博?
麻子:对,他从教养院逃出来了。
炸猪皮的手里拿着帽子,显得有些不安。镜头对着攀在木桩上的山楂。他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
山楂:喂,海博是谁?
淡出。
大街·外景·白天
海博平静地走在大街上。他上身着一件背心,下身套一条工装裤,一缕头发耷拉在右眼上方。他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似乎他比别人都更坚强。
小贩:(画外音)卖大饼,鸡蛋香肠饼。味道鲜美的大饼!卖饼嘞,鸡蛋香肠饼,卖大饼。火腿、鸡蛋、香肠……
镜头向后拉,海博走到小贩跟前,小贩穿一件白色工作服,袖子卷起(中近景)。
海博:(对小贩)来一个。
小贩:好嘞,先生。给您放点醋泡辣椒怎么样?剁碎的。
海博:随便放什么吧。
他把手伸进衣袋,想掏点零钱。镜头仰拍海博,他匆匆向右看了一眼,显出害怕的样子,这时听到一声喇叭响,他拔腿就跑。画面上,一辆警察局的巡逻车开到海博刚才走过的人行道旁停住。切换成中近景,小贩正用纸包好一块饼,转过身想把饼递给顾客。当然,他发现人不见了。镜头向后拉,巡逻车在画面中心。车上下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此时,前景左边的小贩正无可奈何,只好把饼又放回篮子里。与此同时,海博正在奔逃。他不时朝后望望,终于消失在人群中。淡出。
荒地·外景·白天
山楂进入画面,他跑过去。和大家聚拢到一起,围着他们的领袖——海博(摇镜头,侧移)。他坐下。中景,海博在正中,靠着一根木桩。一个叫皮球的孩子(注4)正在给他擦鞋。
众人声:(随意地)你来啦,山楂!你好,兄弟!
海博:(附和着大家的访)你好,山楂……就象我刚才说的,在教养院里,你要是老实,人家就把你当猪崽对待。我到了那儿,能对付他们一帮。
镜头俯拍那个缺一颗门牙的少年,他微笑着。
佩德罗:他们合起来欺负人吗?
海博:(画外音)不,有时候是一个一个来……不要让他们以为你软了,懂吗?(转为对准他的镜头)要让他们看到你是个男手汉,那他们就尊重你了。
佩德罗的正面近景。
佩德罗:你可不是好惹的人。
皮球:(镜头对着他)教养院里怎么样?好吗?
仰拍海博侧面的近景。
海博:不过吃的还不坏,我还占了最好的床位。不过还是外边好,所以我不愿意呆在那儿,就抽个冷子跑了出来。
中近景,秃子在前景,稍后是麻子,他做出一副巴结的表情。
秃子:你不害怕?要是把你抓住那可就糟了。
麻子:怕什么?没什么可怕的!这位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什么也不怕。
流浪儿甲:(镜头对着他)把你关起来是因为胡利安吗?
全景:海博双手插在兜里,用他惯常的冷静态度答话。
海博:是的……可恶的骗子。(觉得鞋已经擦得够亮了,就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谁有烟?
其他孩子都站起身,围着他(镜头稍向后拉成中景)。
流浪儿甲:我没有。
流浪儿乙:我也没有,兄弟。
海博:你呢,佩德罗?
佩德罗:现在咱可是分文没有。
麻子:(把空口袋翻过来)没烟,连五分钱也没有,兄弟。
海博:啊,我关在里面的情况,怎么跟你们说呢。不过你们马上会看到的……我在那儿学了很多本事,你们只要照我说的办,谁也不会缺零钱花。
孩子们:(拍着他的背)嗨!兄弟!我们保证,海博。你说什么咱们都照办!
海博朝右走,所有的人都跟着他。淡出。
市场·外景·白天
扛着大筐和大箱水果的人们走过。(镜头向前推)他们走出画面后,出现了一个身穿斗篷、头戴草帽的孩子。他独自一人,伤心地靠墙坐着。人们无动于衷地从他前面走过。孩子的特写,他外号叫“小眼儿”。他在哭。画外传来音乐。瞎子的近景。用一根根箫串成的扇形乐器——排箫挂在他脖子上,他正吹着它。转为小眼儿的全景。他站起身,向左走,(摇镜头)那儿有几个男人在谈话。他象是在寻找某个人。他失望地回到原地,又坐下,不停地哭。瞎子的全景,一群人在听他说话。
瞎子:现在我来给诸位唱(镜头开始朝他缓慢移动)一支我的将军波菲里奥·迪亚斯先生时代的歌……(脱帽;人们笑)笑吧,不过那时候可比现在有规矩,女人都呆在家里,不象现在,瞒着丈夫跑到这儿来(笑声)。
银幕上出现了瞎子所有的乐器,除了那个排箫,还有一面鼓和一把吉他。中景。小眼儿望着他。转为老人的近景。
瞎子:是啊,我为诸位唱歌,只不过耗费你们一个比索。为了能吃上菜豆,我不得不唱……菜豆涨价,歌也涨价(镜头向后拉,瞎子坐在观众中间)。何况,这支歌是我的波菲里奥将军时代的歌(又一次脱帽)。
近景,俯拍铺在地上的一张报纸,可以看到乐器的一部分和周围人们的脚。几枚硬币落在报纸上。
瞎子:一个两角的,还有两个一角的……再赏点吧!
小眼儿的全景。佩德罗进入画面,他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海博、秃子、皮球和那个缺门牙的孩子跟上来。
佩德罗:那就是那个瞎子。
海博:(把其他几个孩子拢到自己跟前。镜头向前推至中近景)好吧……你,秃子,抓起钱袋赶快跑,交给他(指佩德罗)。然后佩德罗朝另一边跑,把钱袋交给我。(对其余二人)你们俩到我说过的地方等我。
皮球:是,海博。
后两个人走出画面。
佩德罗:要是警察抓注我呢?
海博:那就把偷来的东西扔在地上。抓不到罪证任何警察也拿你没办法。
秃子:那可不一定!
海博:(永远是那么自信地)我懂法律,兄弟……(把秃子拉到右边)你快去吧!
秃子:那我们去吧!
画面上只剩下小眼儿和佩德罗。佩德罗朝小眼儿靠近(镜头向前推)。
佩德罗:你看见我什么了?
小眼儿:我?什么也没看见。
佩德罗:那你就放聪明点。
他向左走去,小眼儿目光跟随着他。全景:瞎子边弹边唱。海博和秃子从右边靠摄影机的地方进入画面,一直走到瞎子跟前(稍俯拍)。仰拍近景。佩德罗混在两个听众之间想看看里面发生的事。瞎子的中近景。秃子出现在他背后,正伺机拿他的挎包。秃子靠得太近了:瞎子一边唱歌,一边扭过头来对着他。
瞎子:(唱)……来到你的门前……撩拨你的心潮……不要靠近我,野小子!你满身是公牛的味道。
秃子和大伙儿一起笑,但是他朝后退缩了一点儿。近景,瞎子继续唱,这时秃子朝四周观望,准备动手行窃。中近景:海博混在观众中,他朝秃子打手势让他拿挎包。回到前面那个镜头。再回到海博的镜头,他已经不耐烦了。中近景:瞎子的背影,看得见他的挎包。秃子慌张不安,当他确信没有人注意他时,便拿出刮脸刀片,把它伸向挎包的皮带。近景:秃子的手开始割皮带。全景:瞎子仍然在唱。
瞎子:(唱)……当苦涩的惩罚吞噬了你,想起我吧,然后再忘记……但是,如果痛苦来到你的门前,撩拨你的心潮……
海博和佩德罗关切地注视着秃子的动作。突然,瞎子站起来,举起探杆,照秃子腿上打了一棍。俯拍秃子的双腿(近景)。
秃子:哎哟!
秃子双手抱住膝盖。全景:他瘸着腿用尽全力逃跑(镜头跟移)。他找到等候他的两个伙伴。
皮球:怎么,打得挺重?
没门牙的孩子:坐下。
秃子:(坐在一只箱子上)够重的,不过只擦破了皮。
没门牙的孩子:我看看……
他卷起裤腿,露出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三个孩子的中近景)。
没门牙的孩子:狗娘养的!
秃子:棍子头儿上有根钉子。
没门牙的孩子:肉都翻出来了。
皮球:怎么样?很疼吧?让你妈给上点药吧。
秃子:我妈?让她看见我,她就再打我一顿。她早就这么说过。
皮球:我妈也讨厌我。所以我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佩德罗和海博走来(摇拍),和这几个孩子聚在一起(中景)。
海博:听着,秃子……
秃子:怎么啦?
海博:钉子扎伤可不妙。弄不好要发炎。上点塌灰,能止血。佩德罗,你去找点来!
佩德罗:马上就来(走开)。
海博:快去……用这个治治,要不你的腿就会断的。
秃子:(恼恨地)腿就会断的……
……
近景:瞎子的腿。他正在走着,探杆伸在前面探路。另一只手提着他的乐器。镜头向后拉,直至他停下脚步,然后自下而上摇成他的中近景。小眼儿出现在他面前,大侧背向着我们。
瞎子:哪位行行好带我过马路……怎么没人可怜一个穷瞎子呢?啊,有人要带我过马……(伸出手臂,触到小眼儿满是泪水的脸)为什么哭,孩子?
小眼儿:(抽泣着)我爸爸说,一早我可以在这儿等到他,可他还不回来。
瞎子:啊,恐怕不是什么回来晚了。走吧,带我过马路,你没看见我是瞎子吗?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把一只手放在小眼儿肩膀上,推他一把)。领我过去。
他们走出画面。大街的全景:瞎子和小眼儿背朝我们过马路。背景上有一辆公共汽车和几辆小汽车。大街上的嘈杂声。五个少年罪犯出现在前景,他们停下,背朝我们。此时瞎子走到马路对面。
海博:(对伙伴们)人越少越好,(对皮球及其伙伴)你们在这儿等着。秃子,佩德罗跟我去好好谢谢他!
没门牙的孩子:快点!
三个孩子一起穿过马路,小眼儿朝反方向走来。淡出。
市郊·外景·白天
马戏音乐起,仰拍一座正在施工中的楼房的金属构架。镜头向下斜摇,出现了正倚仗探杆向前行走的瞎子。全景:三个孩子跟在他身后。他们从地上捡起石头,极力不使盲人发觉。反打镜头:瞎子向前走的背影(中近景)。他听到了什么,站住了。他转过身面向我们走来(直至成近景)。音乐止。
瞎子:可怜可怜吧,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穷瞎子!
一个泥团打在他脸上。他极力躲闪,把泥弄掉。
秃子:(画外音)来吧!老瞎子!
反打镜头:他们扔石子和泥块。瞎子从前面进入画面,笨拙地挥舞着探杆。
喊声:(杂乱地)打他,打他!你从前边打。秃子,照他头打!打呀,佩德罗!快呀,秃子,报仇啊!
摄影机跟拍瞎子(全景),他努力设法摆脱他的追踪者。海博推他一把,他摔倒在地。近景,微微俯拍跌倒在地的瞎子。佩德罗象斗牛那样把衬衫从瞎子头上撩过。另两个一边学,一边朝他扔石头。中近景:海博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他注意到那堆乐器,走过去,一种破坏的欲望控制了他:他把那块大石头砸在鼓上,又狠狠弄坏了吉他。画外响起另两个孩子的喊声。反打镜头:瞎子站起来,用探杆在前面探着,朝他的乐器走去。海博使了一个绊,瞎子又跌倒了。
秃子:(画外音;嘲弄地)您留点神,可别摔倒呀!
音乐起。全景:三个少年飞速逃走;然后镜头回到地上的瞎子,镜头侧移并摇。他抬起满脸泥污的头,撞上一只黑母鸡。音乐中含有讽刺意味地穿插进鸡啼的模拟声。镜头停在母鸡上,淡出。
佩德罗家的鸡棚·内景·夜
中近景:佩德罗在鸡棚里,他抚摸着一只母鸡。亲了它一下,拿了一个正在孵的蛋。这时传来他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在屋里的说话声。他又把鸡蛋放回原处。
佩德罗的家·内景·夜
全景:母亲玛尔塔走进房间,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这个男孩名叫托尼奥。还有两个孩子跟在她身后。前景:一张床,她把托尼奥放在床上,另外两个孩子打开干粮袋。
纳乔和罗莎: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
纳乔:妈妈,你带回什么来了?
玛尔塔:什么也没有。
纳乔:(打开一个盒子)瞧!是肉!
玛尔塔:哎呀,别动。
罗莎:谁给你的?
玛尔塔:太太。
罗莎:太太给肉,可真是稀罕。
玛尔塔:我说别动。
母亲又拿起口袋向厨房走去。她有三十来岁,一头黑发,仍很漂亮。一盏没有灯罩的灯照亮了房间,屋内清洁整齐。切换成中近景:三人在厨房内。母亲打开口袋,两个孩子高兴地跳着。前景:桌子,玛尔塔把食物摆好。两个孩子伸手想拿肉,母亲打他们的手。
玛尔塔:老实点儿……
罗莎:哎呀,妈妈。
玛尔塔:等等,孩子。
背景右边,佩德罗从遮门的帘子后面进来。胆怯地走上前。玛尔塔朝他转过身去。
玛尔塔:(冷淡地)真稀罕,我的少爷,太阳从哪边出来了?
佩德罗:(含糊其辞地)我在那儿……找活儿干。
玛尔塔:(手里活儿不停)找了一整夜,是吗?那么现在你来干吗?
佩德罗:妈妈我饿。
玛尔塔:(速给纳乔一块饼)我早跟你说过,要是在大街上闲逛,就别回来吃饭。为了养活我的孩子,我得象牲口一样拼命给人家擦地板。
她又递给罗莎一块饼,接着给托尼奥做吃的。她起身离开。画面上是床。玛尔塔走进画面,去给小托尼奥喂饭。佩德罗跟在她身后。
佩德罗:可是我饿呀。
玛尔塔:(一面转向他一面说)你整天跟着那些流浪汉跑,那就让他们养活你好了……不害臊!
镜头回到桌子上,孩子们正在吃饭。佩德罗也想伸手拿点什么吃。玛尔塔在他手上打了一下。纳乔和罗莎笑。
佩德罗:为什么打我?就因为我饿?
玛尔塔:还要我管你饭吃。不害臊!
佩德罗:(孤苦地)您不爱我。
玛尔塔:我凭什么爱你?凭你干的那些好事。是吗?
她也拿起一块饼吃了起来,然后走出画面。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佩德罗,他很失望。他跟着母亲走去(镜头跟移)。她要烧水,把手里的饼放在一个盘子里。佩德罗抓起饼从背景上的门逃出去。玛尔塔回过身怒气冲冲地望着。
佩德罗的家·外景·夜
全景。佩德罗跑出家门走了。画面上可以看见这个贫民区的另外一些房舍。淡出。
大街·外景·夜
仰拍一根路灯杆。镜头下摇,出现一个小水池,旁边坐着小眼儿,依然是那副伤心的模样。画面上,佩德罗在昏暗的街上走着,几条野狗在街上来回游荡。他揉揉肚子。
佩德罗:饼真好吃!
他走近小眼儿(镜头从右向左摇),在他旁边坐下(中近景)。
佩德罗:你是外地人吗?
小眼儿:(眼睛也不抬地)不,我是洛斯雷耶斯人。
佩德罗:(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那也是外地人,乡下佬。你到这儿来干吗?
小眼儿:(音乐起)不是我来的……是人家带我来的。
佩德罗:来干吗?
小眼儿:不知道。
佩德罗: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见右边有人向他走来(镜头摇并跟移)。他迎上去,那是一个穿着横条运动衫,戴着草帽的少年。
胡利安:你好,佩德罗。
佩德罗:你好,胡利安,你去哪儿?
胡利安:找我们老头儿。你没见他来这儿吗?
佩德罗:没有。
胡利安:(望望四周)大概在老地方。再见。
佩德罗:快去吧,兄弟。
胡利安朝小巷深处的一家酒店走去。镜头跟着佩德罗,他回过来朝小眼儿走过去。
佩德罗:(揉着肚子)真是怪事,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饿。你吃晚饭了?
小眼儿:没有。
佩德罗:你不太饿吧?
小眼儿:(胆怯地)饿极了。
佩德罗:那你没带钱吗?
小眼儿站起来,手伸到斗篷下面,掏出几枚硬币。佩德罗双手接过来,向背景跑去,那里可以看见里面亮着灯的小酒店的门。小眼儿背对着我们目送他跑去。画面上小酒店门开了。胡利安搀扶着比他稍矮的老父亲出来(中近景)。
胡利安:酒气熏天,爸,您喝得太多了。
父亲:我不走。放开我!
胡利安:住口。别丢人现眼(可以看见酒店里的几个顾客),让人家笑话你。
父亲:(站住,摇摇晃晃地)什么?你不该这样说你父亲。
胡利安:我不这样说,老头儿,不过您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还指着您呢。
父亲:(表情厌烦地)那就指着吧……(想返回酒店,但儿子阻止了他)
大街,水池边上,小眼儿在那里等着。佩德罗从背景跑来,手里拿着两块甜糕。他递给小眼儿一块,挨着他坐下。他们开始吃起来。一个行人从背景穿过马路。
父亲:(画外音)别缠着我!
胡利安:(画外音)您就不难受?每天晚上喝成这样,象个醉鬼?
父亲:(和儿子一起的中景)我?醉鬼?
胡利安:是的,您。
父亲:是啊,你说得对,我很难受(抹去一滴眼泪)……你拼命干活,为了我们能吃上饭……可我……原谅我吧,我的儿子(镜头向后拉),我向你发誓,我再也不喝了。
胡利安:(他们走到佩德罗和小眼的近旁)您总是这样向我起誓。
父亲:这回可是真的。
佩德罗:(笑)瞧你爸醉的!
胡利安:关你什么事?
佩德罗:(感到意外地后退了一步)那……本来就是吗。
但是他们刚一过去,佩德罗便又开始大声嘲笑。镜头跟拍胡利安和他父亲向家走去。父亲抽泣着站直身子(中近景)。
父亲:好吧,最后一次……你看行吗?
胡利安:怎么又来了,老头儿?
父亲:(画外音)我保证,这回我……
镜头转为佩德罗和小眼儿,佩德罗在笑,而小眼儿很严肃(中近景)。
佩德罗:嗨!瞧那主儿喝得烂醉……
他见他的玩笑没有引起什么效果,就在胡利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佩德罗:(泄气地)得,我这就走……再见。
他向背景走去。小眼儿背对镜头目送着他。小眼儿开始走,然后是跑,在小巷深处追上了佩德罗。他们一起走,几条野狗围着他们轲来转去。淡出。
梅切的家·外景·夜
音乐。镜头越过院落向前推至房子。淡出。
梅切的家·内景·夜
房间笼罩在昏暗中。一盏煤油灯挂在天花板上,照着简陋的居室。梅切的祖父坐在床上正修补一只鞋;梅切的哥哥麻子从他身后走过(中景)。
祖父:(冷冷地)把屋角那把刀递给我。
麻子:我没工夫。
麻子坐下磨一把利器。祖父怒容满面,他站起身从床上走过去找那钯刀(镜头跟摇)。他回到原地(跟摇)。镜头略向后拉,前景上出现梅切的母亲,她脸朝向我们躺在床上。
母亲:牲口都比她妈强……这个梅切在干什么?你们呢?就该我一个人死……
祖父:(对麻子)去看看你妹妹怎么还不回来……非抽她一顿不可。
麻子:她这就回来。
马厩·内景·夜
中近景:梅切在马厩里,她手提一只大筐去取稻草。她向右走(跟摇)。镜头随即摇到她的腿:一只手抓住她的腿肚子。她大喊一声,打那只手。藏在稻草堆里的海博站起来(镜头摇至二人的中近景)。
海博:是我,梅切……海博。
梅切:(很生气地)我哥真该死,总带流浪汉到这儿来。
她装筐,海博自信地走近她(微微仰拍)。
海博:等等,我们谈一会儿怎么样?
梅切:(尖声地)不行……你干吗不呆在教养院里?
海博: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我不喜欢那儿,所以我就逃出来了。
梅切:那好,你可以到外面去。别上这儿来惹事。
她转身要走,海博拦住她(镜头向左摇)。
海博:我帮你搬。
梅切:(靠在一根木杆上)放下。
海博:(面对着她)几个月不见,你变得这么傲慢……
梅切:你安分点,不然我喊爷爷来。
她向背景走去。海博朝她去的方向转过去,露出大侧背影的一部分。
海博:我走,我走,既然你不愿意。
梅切的家·内景·夜
全景:室内,爷爷起身要去找梅切,但麻子阻止了他。
麻子:好吧,我去。不过,你倒是躺下睡了,然后就咳嗽通宵,吵得别人不能睡。
他朝背景的门走去,老头儿回来坐在床上。
梅切的家·外景·夜
镜头对准门,麻子从门里出来。他朝马厩走去(摇镜头)。左边出现了佩德罗,他小声招呼麻子。小眼儿在他旁边(中景)。
佩德罗:(小声地)麻子!
麻子:(朝他们走过去,镜头略向前推)怎么啦?
佩德罗:我在家又吵架了,我来这儿睡觉。
麻子:(望着小眼儿)这是谁?
佩德罗:迷了路,怪可怜的。
麻子:好,来吧,别出声(半转过身,朝马厩走去;佩德罗和小眼儿跟在他左边)。
马厩·内景·夜
麻子从背景的门走进来。梅切从梯子上下来。前景,海博抱着一只小山羊。
麻子:(对梅切)老太太叫你回去。
他朝背景右边走去。刚刚进来的佩德罗发现海博也在。
佩德罗:你好,海博,你在干吗?
海博:你好,佩德罗。(发现小眼儿)啊,这么多客人。
梅切进入画面。她看见小眼儿,扳着他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中近景)。梅切在前景,挡住其他人。
梅切:漂亮的一双眼睛,他是谁?
佩德罗:(走上来站在他们中间)嗯……小眼儿……是我在市场碰上的。
梅切向新来的孩子弯下身,海博站起来,眼睛盯着她走过来。
梅切:干吗看着我?
小眼儿:我……没有。
梅切:(开玩笑地学他)我没有,我没有。
海博:(对佩德罗)干吗带这个傻瓜来?最好赶他走。
佩德罗:留下他吧,这儿搁得下我们。
梅切:(对小眼儿)你有亲人吗?
海博:(嘲弄地)大概没几个。
小眼儿:有,我有爸爸。
梅切:他在哪儿?
小眼儿:我也不知道。他说让我在市场等他……可他还不回来。
佩德罗:是外地来的。
他们互相疑问地对视着。
麻子:(对梅切)好了,我们走吧……(对其他人)别碰牲口,也别弄出声响(同梅切离开)。明早儿见。
梅切走过海博跟前时,海博抓住她的胳膊,拽住她的头发,象是要吻她。
海博:晚安,梅切。等哪天我发了财就和你结婚。
梅切推开他向背景跑去。
海博:别担心那些母鸡!
中景:三个孩子的正面。他们朝门望着(略微仰拍)。在他们身后,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灯。
海博:好啊,让我们别碰牲口。看吧,睡觉前哪头牲口能给我们下点儿奶。
他提着一只桶朝站在房子中央的一头母驴走过去,他想挤奶。镜头向前推至中近景,画面上是海博和蹲着的佩德罗。
海博:怎么搞的?一滴也没有。真抠门儿……
他望着四周。想看看哪头有奶。
佩德罗:(指着右边)你看他!
中近景:俯拍小眼儿,他正在吮吸一只母山羊的奶头。传来咯咯的鸡叫声。转暗。
荒地·外景·白天
中景:五个少年聚在一起,海博在正中。
海博:好,今儿咱们在这儿集合有点事。(摘下皮球的围巾)把围巾给我用用。
皮球:你要它干吗?
海博:啊,我会还你的。
皮球:(生气地)你没见我嗓子发炎了吗?
海博:你不是叫化子。(对佩德罗)你,跟我来。你们稍等会儿。
皮球用手护着他的嗓子。佩德罗由于自己被选中而洋洋得意,轻蔑地踢了秃子一脚。中近景:仰拍佩德罗和海博,他们走出这块空地。那头头儿一只手搭在佩德罗肩膀上。他们在一扇破木板墙旁边停下,面对面站着。
海博:胡利安怎么回事?
佩德罗:(诧异地)胡利安?
海博:(严厉地)对。
佩德罗:昨天晚上我看见他了。
海博:他还在原来那地方干临时工吗?
佩德罗:不,现在他在一家炸猪皮铺干活。
海博:在哪儿?
佩德罗:你要想去我带你去。
海博:(坚定地)去和他谈谈。
海博从摄影机前走过,遮满镜头。
炸猪皮铺·内景·白天
镜头从海博的后背开始,他离开摄影机向前走,直到可以看见他的全身,佩德罗跟他一起。背景上是炸猪皮铺,几口大锅,还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胡利安,他正把煮好的猪皮一块一块地晾在房顶上。
佩德罗:那个是他。
海博:告诉他我在这儿,看他敢不敢来。
佩德罗:你当心,他打人重着呢。就因为不抽烟,架子可大了。
海博:(推佩德罗一把)快去吧!
佩德罗去了。海博面向镜头,用围巾吊起左臂,佯装骨折,然后捡起一块大石头藏在围巾里(中近景)。佩德罗的侧面镜头。他从炸猪皮的人中间穿过(镜头摇并侧移)。他爬上一架小梯子,跟攀在房顶上的胡利安说话。成两人的中景(略微仰拍)。
佩德罗:你好,胡利安!
胡利安:你好,佩德罗!
佩德罗:海博来了(指着海博来的地方)。
胡利安:(直起身子,不高兴地)谁?海博?他来干吗?
佩德罗:他说要和你谈谈。
胡利安:(断然地)他想找碴儿就找碴儿。
佩德罗:他说看你敢不敢去。
胡利安:一会儿见。
在第一组镜头中已经出现过的那个炸猪皮的少年,正用一把大勺子在锅里搅着。胡利安走到他跟前。
胡利安:我去去就来。
炸猪皮的:就连老板也不能这样,你该聪明点儿。
胡利安:一分钟的事。
炸猪皮的:去吧。
胡利安走了。炸猪皮铺所在地的全景(略微俯拍)。胡利安和佩德罗朝我们走来,(镜头从上至下摇)与海博聚到一起。
胡利安:(对抗地)你想干吗?
海博:(用挑衅的口吻)我们可有日子不见了,是吗?
胡利安:见我?……你叫我来干吗?
海博:想跟你谈谈,不过不是在这儿。
胡利安:随便哪儿。
海博:那就走吧。
三人从前景走出画面。淡出。
城郊·外景·白天
从炸猪皮铺可以看到一副金属构架。三人从前景进入画面。胡利安打头儿,后面跟着佩德罗和海博(全景)。
胡利安:(转回身面向海博)行啦……我们走得够远了。什么事,说吧。
海博:嗯……我只是想让你记住,因为你,我在笼子里关了一年。
两人的中近景,海博正面。胡利安大侧背。
胡利安:(用手把海博推远一点)因为我?
海博:对了。揭发我的还不是你?
胡利安:(反打镜头)如果是我,我就会告诉你……别以为我怕你(放在大腿两例的手捏成拳头)。我不揭发任何人。
海博:(两人侧面中近景)我不过是要警告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胡利安:(扳着海博的肩膀晃着)你说得漂亮。因为你知道我不能揍你就跑来威胁我(又把他推远了点)。你别想痛痛快快回去,瞧我非让你老实了不可。(乘胡利安转过去对佩德罗说话的时候,海博开始偷偷地拿出藏好的石头)你……你再给我传这种鬼话,看我打烂你的嘴。
切换成海博正面的中近景(略微仰拍)。他准备扔石头。全景:胡利安面向我们,背对海博,海博把石头对准胡利安的后颈扔了过去。胡利安大叫,脸朝地倒下。佩德罗朝他迈近一步。中近景:胡利安手捂着后脖梗痛苦地叫着。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终于倒在一棵树旁的断树枝上(响起较为强烈的音乐,镜头向后拉)。海博进入画面,拿起一根粗树枝朝胡利安的背上和头部使劲打。切换为中近景,仰拍海博的正面。他的脸由于残忍而扭曲。他的武器还在朝已经人事不省的胡利安身上落下去。转为全景。佩德罗从海博身后跑过来,试图夺下他的树枝。
佩德罗:别打了!海博!别打了!
海博又打了几棍才住手,然后望望四周,扔下树枝,把胡利安的口袋翻过来。拿了几张纸币,然后一面站起身,一面数着。他向前走了几步(仍在画面上),佩德罗和他在一起(切换成中近景,仰拍)。
海博:我们得在他醒过来之前离开。让他记住别当告密者(把钱分出一部分给战战兢兢的佩德罗)。这给你。
佩德罗:(害怕地)他醒过来非报复我们不可!
海博:(安抚地)等他醒了我再让他睡着。走吧……
市场·外景·白天
瞎子拄着探杆走着,先是全景,然后成中景(跟移并摇拍)。
瞎子:劳驾……我要过马路(停顿)。没人听见吗?一个可怜的瞎子要过马路。
小眼儿:(在他旁边)我带您过,先生。
瞎子:(听出他的声音)啊,你是昨天的那个孩子。还在等你爸爸吗?(镜头微微向前推)
小眼儿:是的,先生。
瞎子:(转过身)回不来了(他们过马路,镜头对着他们的侧面朝后侧移)。这样的事天天都有。太穷了,人口多了碍事(他停在马路中间,改为中近景)。喂,小家伙,我需要一个帮手。跟着我吧,你会有家,有吃的……
小眼儿:那我爸爸呢?
瞎子:(设法让他相信)我每天都到这儿来,你可以等他……拿着,抓着这个……(把鼓递给他)如果警察问你,就说我是你的监护人(倚着他)。走,我们走吧。
他们向右走去。淡出。
梅切家的正面·外景·白天
全景。小眼儿领着瞎子,从左边走来。孩子身上背着所有的乐器。栅栏后面,梅切和妹妹们在院子里。
梅切:来啦,卡尔梅洛先生。是你,小眼儿?你跟着他干什么?
瞎子:他们叫你小眼儿!……多没趣儿的外号。
他们走进院子,背对着我们。
瞎子:(对小眼儿)好吧,在这儿等我。
瞎子进了屋。
梅切的家·内景·白天
前景:梅切的母亲面向镜头躺着。瞎子从背景拄着探杆走来。
瞎子:你好,今天怎么样?
母亲:好一点儿,可是没人管我。
瞎子:(掀开毡子)不过,您的孩子都长大了!
母亲:只会吃。麻子整天在街上闲逛。
瞎子:(在她背上按摩)你要他干吗?让他们呆在这儿?这里本来就搁不下。请翻一下身。
她翻身时,瞎子弯下身在床底下找什么东西。他拿出一只用带子系在床上的白鸽子。
母亲:(画外音)我的妈呀,救救我吧!发发慈悲。别让我这么疼了。
中景:女人望着瞎子,背朝镜头。那盲人直起身子,手里拿着鸽子,抚摸着它的嘴。
瞎子:这就好。看着这只鸽子。您的一切痛苦就都传给它了。只不过您刚才死了,您会好起来的。
瞎子把鸽子凑到病人背上。
母亲:托圣父、圣子、圣灵的福!……现在不那么疼了。
俯拍,镜头推向女人的后背:瞎子对鸽子做催眠的手势(近景)。
梅切的家·外景·白天
全景:梅切正照料妹妹,然后又接着洗大木盆里的衣服。
小眼儿:我的监护人在里面干什么?
梅切:(中近景,微微仰拍)是为我妈,她有病。病得厉害,卡尔梅洛先生用一只鸽子给她驱疼。
小眼儿:(转为全景)那个没用。(开始走动)
梅切:没用?……你懂什么。
小眼儿:(摘下草帽,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护身符)你瞧!
梅切:(停下手里的活,凑上前去)这是什么?
小眼儿:(镜头向前推至两人的中近景)这是一颗死人的牙。不过,它可是个好东西。戴上它永远不生病,而且谁看了也不会介意(把它递给梅切)。
梅切:(审视那颗牙齿)从哪儿弄来的?
小眼儿:(反打镜头,突出他)我在坟地发现的……我等到一个有月亮的夜里去把它拿回来。要不就没用……你要喜欢就送给你。
梅切:(反打镜头。幸福地)给我?
小眼儿:(把这宝物挂在梅切脖子上)对,拿着吧。
梅切:谢谢。
中景:瞎子从屋里出来,回转身。
瞎子:(向屋内)那就再见吧,但愿你慢慢好起来。(呼唤着)梅切,我的瓶子!
梅切:(走进画面,手里拿着了个瓶子)在这儿,卡尔梅洛先生。
小眼儿跟着梅切。
瞎子:(对梅切)啊哈!从明天起这孩子来找你。听见了吗,小眼儿?
小眼儿:是,先生。
瞎子:走吧……
瞎子一边向左走,一边喝了起来。他朝院门走去,小眼儿跟着他。
瞎子:啊,没有比驴奶更好的了。
淡出。
大街·外景·白天
中景:一个无腿残疾人坐在一个有四个小铁轮的木板车上,小车在一条斜坡的街道上走着(镜头向后拉)。他戴着礼帽,系着领带,正在抽烟。一只脚踏进画面,拦住了这辆写有“你尊重我”的题铭的小车。镜头以无腿人的视线自下而上摇拍,框入双手插兜的海博。
海博:怎么?不送我支烟抽吗?
无腿人:我不养活流浪汉。
镜头稍向后拉,海博转过身,吹了一声口哨。整条斜街的全景:无腿人想要走(音乐起);街上立刻站满了海博的同伙,他们向无腿人围上来。海博示意其中一个去放哨。
海博:没那么便宜。
切换成全体的中近景。孩子们有的蹲着,有的弯着身子。
无腿人:你要什么?
海溥:跟你说过了,烟。
无腿人:(断然地)自己去买。
海博:可我们没钱。
无腿人:那就去干活,懒汉。走开!
他推推几个孩子。麻子和皮球没站稳,无腿人正要离去,这时海博站起来。全景:无腿人立即被赶上并被团团围住。
孩子们:(杂乱地)喂,喂。我要买你的“尼龙”鞋。
无腿人:警察!警察!
秃子摘下他的提包。
海博:堵上他的嘴!
无腿人:警察!
海博:把他抬起来!
略微仰拍的中近景:他们抬起无陡人,他还在大声喊着。
无腿人:警察!警察!
海博:把他嘴堵上!(无腿人仍被架在半空中,海博拿了他的钱包)当心点!
大街的全景。
海博:把他放在这儿。
他们把无腿人仰面朝天地放在便道上。
海博:快跑!
所有的人都逃了,跑以前还把无腿人的小车扔到他够不着的地方。无腿人的中景,他一边大喊,一边绝望地挥舞着胳膊。
无腿人:警察!警察!
他终于坐了起来,一面朝孩子们逃走的方向望着。大街的全景:海博走进画面,把无腿人的小车向前踹了一脚。他走到画面的前部,向左走出画面。音乐止。淡出。
教堂的广场·外景·白天
全景:可以看见商店、行人。淡出。海博一伙儿的全景:佩德罗手拿一个瓶子喝着什么。麻子在跟少门牙的孩子说话。皮球坐在他擦皮鞋的箱子上。另外两个年龄小些的坐在便道边上钦佩地望着他们。
皮球:喂,玩儿投币游戏怎么样,兄弟?
佩德罗:可是没钱。
皮球:你要愿意的话咱们来一盘。
海博从前景走进画面,手里拿着钱。他把战利品分给大家,个个都很高兴。
海博:拿着吧,一个比索大家分。
孩子们:(杂乱地)真好!太好了!
海博:拿着吧……这不算什么,小意思,我对这个不在乎……我还会让你们相信我的,走着瞧吧。
仰拍近景:麻子在喝瓶子里的饮料。听到他们的头儿说最后几个字时,他想笑,嘴里的饮枓喷在了那个少门牙的孩子的脸上。少门牙的孩子擦干净脸,同麻子一起笑了起来。
皮球:(画外音)怎么啦?
麻子:你想那鬼瘫子怎么走那条斜坡的街!
全景:秃子跑来(摇拍)。
秃子:小伙子们,你们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们一个钟头。你们不知道出事了?
众人:(望着他,依然带着笑容)不知道。什么事?说,快说呀!(秃子接过瓶子喝了几口)
中景。秃子的正面(略微俯拍)。佩德罗和海博在前景,背向我们。
秃子:(抹抹嘴)胡利安死了!
近景:佩德罗和海博目不转睛地盯着秃子(仰拍)。佩德罗转向头儿。
众人:(画外音)别唬人了,胡利安?在哪儿?
这回是海博看着佩德罗。回到前面那个镜头。
秃子:就在炸猪皮铺附近的小平地上……他在那儿挨了打,那儿围了好多人。
皮球似乎显得特别不安,他望望佩德罗。众人的全景:秃子在前景,大侧背向我们。只有海博和佩德罗没看着他。
麻子:他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秃子:不知道,一个警察说是从背后打的。
皮球:咱们去看看?
麻子:走。
除了海博和佩德罗,所有人都走了。他们走了几步又回来。
皮球:一起去吧,佩德罗。
佩德罗:(犹豫不定)那,好吧……这就去。
麻子:你怎么了?
佩德罗:我?没什么。
海博:你们走吧,我们这就去。
秃子:别晚了。
镜头跟拍最后一个离开的麻子。中近景:他站住,停了一下,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看站在那儿的海博,然后跑步追上大家。切换成佩德罗的中近景:他注视着海博;切换成海博的中近景:他望着大家远去的方向。
佩德罗:你打死了他!(垂下眼睛)
海博:(看着他)我不是成心的,既然已经这样……(极冷漠地)那没办法。喂,你要不想把咱俩都抓起来,就把嘴封严点儿(音乐起)。
佩德罗:(非常迅速地)抓我?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海博:(语气强硬,抓着佩德罗的胳膊)什么也没干?不是你去找他的吗?抢来的钱你不是也分到一半儿吗?要是抓住我们,判我十年,可对你……少说也得五年。
佩德罗:(摸了摸头,抬起眼睛)那我们怎么办?
海博:(望望四周)咱俩得先分开,别让他们看见我们在一起,如果抓住一个,绝不说出另一个。
佩德罗:(含糊不清地)好吧。
海博:(拉着他的胳膊)现在我们比什么时候都更团结,原因嘛……你知道。
海博走出画面,剩下佩德罗,他象是在掂量着这场灾祸的严重性。他在皮球的擦鞋箱上坐了下来,孤零零的,手托着下巴,低着头(俯拍)。淡出。音乐止。
佩德罗的家·内景·夜
摇镜头,一张床,两个孩子睡在上面,摇至二分之一处出现一个女孩儿。镜头向后拉。只有孩子们的面部是亮的。听见门响。佩德罗蹑手蹑脚走进来,踮起脚尖走到他的床边(摇拍)。前景:他脱下运动衫和鞋,上了床。在他后面,母亲趴着睡在另一张床上。淡出。佩德罗睡着了。屋里亮极了,听见鸣叫。音乐起,梦开始:佩德罗象是变成了两个,一个还在睡着,另一个却起来,恐惧地对着自己望着。佩德罗的背影,在他面前,一只白母鸡从天花板上飞下来(慢镜头)。中近景:母亲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脸上带着慈爱的表情。一切都是慢镜头。中景,佩德罗弯下身,想看看床底下。俯拍床底下:出现胡利安的尸体,额头沁满鲜血,张着嘴,象是在笑。几根白色的羽毛开始飘落在胡利安的尸体上,他的头摇晃着。胡利安的形象,一动不动,现在又开始动了。佩德罗从床上起来。母亲的近景,她微笑着。画面上看不见她说话。
母亲的声音:佩德罗,听着,孩子,你做了什么事?
佩德罗又躺到床上。母亲起来,站在床上,略微提起睡衣下床,全部是慢镜头。她走到佩德罗面前,佩德罗躺在枕头上望着她。她在床边坐下来。母子俩的中近景,突出母亲。
母亲的声音:(亲切温柔地)听我的话,我的儿子……你是个好孩子。为什么做这种事?
佩德罗的声音:我什么也没做。是海博干的。我只是看见了。
近景:佩德罗望着画外的母亲。
佩德罗的声音:我总想跟您在一起……可您不爱我。
近景:母亲的正面。张开双手伸到他面前。微微仰拍。
母亲的声音:那是因为……我太累了。你看,我这双手洗了那么多东西,成什么样了。
切换成两人侧面的中近景。
佩德罗的声音:(坐起来)为什么您从来不亲我?(用胳膊搂着母亲的肩膀,母亲在他前额上吻了一下)妈妈,从现在起我要好好做人(她把手放在孩子的后颈上)。我要找活干,让您休息(她把孩子的头搂在自己肩膀上)。
母亲的声音:好,我的孩子(慈爱地让他躺下)。
母亲离开,音乐继续着。听见一阵猛烈的风声。仰拍佩德罗的近景,他起来。从他脸上可以看出一种对爱的渴求。
佩德罗:妈妈!
全景:母亲往前走(中近景),正面。她后面,佩德罗用胳膊肘支撑着欠起身。
佩德罗的声音:妈妈……那天晚上您为什么不给我肉吃?
母亲开始转过身。她的正面(中近景)。她手里拿着一大块肉。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脸,同时听到雷鸣。她闭上眼睛。风吹动她的头发。她把肉递给佩德罗,向前走至特写。全景:母亲朝前景上背对我们的佩德罗走来。佩德罗坐在床上,伸手去接母亲给的肉。风越来越大。一只手从床底下伸出来要夺走那块肉。画面左边只看见母亲的一部分。全景:夺肉的是海博,这时他从床底下出来。母亲稍向后退。
佩德罗的声音:把肉给我,是我的!我的!
海博两手紧紧抓住那块肉。母亲无动于衷地转身朝她的床走去。海博从佩德罗手里夺过肉,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电闪雷鸣。佩德罗两手空空,躺在床上。海博回到床底下。淡出。风停了,音乐止。中近景:熟睡的佩德罗(俯拍)。佩德罗翻了个身,坐起来然后背朝镜头躺下,盖上毯子。转暗。
大街·外景·白天
大角度俯瞰摇拍市区的一条街。我们正对着一家店铺。淡出。店铺的字号:“刀剪铺老板:胡安·费鲁斯卡·F.”,上面醒目地画着几把剪刀和一把刀子。淡出。
刀剪铺·内景·白天
一个风箱的近景。镜头对着一个男人的后背,他用钳子夹起一块烧红的铁,放在一个铁砧上,然后开始加工它。(摇镜头并向后拉)全景:老板和一个工人在打铁。门框边上佩德罗背朝我们站着。镜头略摇至佩德罗的侧面,他旁边的玻璃橱窗上写着“招收学徒”。他走进店里,正要申请这份工作。淡出。音乐。
梅切的家·内景·白天
全景:灿烂阳光下的院落和房舍。淡出。
马厩·内景·白天
中近景:梅切蹲着。她正在给母驴挤奶(俯拍)。她在暗处。背景,小眼儿望着她。镜头对着上面一层,海博藏在那儿,他脸朝着下面。听见奶水挤进桶里的声音。海博趴在栏杆上看下面在干什么。以他的视线摇至刚才的镜头。梅切站起来,提着桶走开,小眼儿跟着她。中景:梅切把桶放在一个箱子上。拿起瞎子的瓶子准备装奶。小眼儿从左面进入画面,望着她。
梅切:看什么?
小眼儿:这奶……用来润皮肤最好了。
梅切:(看着他)你说什么?
小眼儿:就用一块布蘸上奶,抹在这儿,全身都抹上……然后皮肤就象丝一样光滑。
梅切:真是个小精鬼!你什么都知道。
瓶子里装满了奶。切换成海博的中近景。
小眼儿:(画外音)我妈妈经常到要结婚的女人家里去给她们梳头,还给他们抹“白粉浆子”。
转为梅切和小眼儿的镜头。梅切把瓶子递给小眼儿。
小眼儿:好,明儿见(转身要走)。
梅切:(叫住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眼儿:没错儿(又转身),再见(走出画面)。
梅切:再见,小眼儿。
她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桶里的奶,然后提上桶去坐在一张木凳上(镜头跟着她移动)。她把手帕在奶里浸湿,往胳膊上擦。然后提起桶往大腿上倒,一面用手擦匀。镜头略向后拉,成全景。海博突然一跃,跳到梅切面前。她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用裙子遮住大腿。海博贪婪地望着她(中景)。
梅切:(又惊又怕地)海博!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海博:你在这儿……?
梅切:老实点儿,要不,爷爷一来,有你瞧的。
海博:(嘲讽地)你爷爷有啥了不起……(她要走,抓住她的胳膊拦住她)喂,等等,你上哪儿去?
梅切:(挣脱开)你要干吗?
海博:看看你,该死的。
梅切:放开!
她想脱身,喊起来。海博在后面追,并且追上她(摇拍)。
海博:等等,我又不吃你,嗨。
梅切:(举着一根铁棍威胁他)走开,别靠近我,要不我喊人了。
海博:你要让我亲一下,我送你一样东西。
梅切:(怒气略消)你说什么?
海博:两个比索,买你想买的东西,怎么样?
梅切:让我看看!
海博:(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纸币)你看……
梅切:(放下铁棍,走近他)就一下,嗯?(把脸凑过去。海博抓住她,想吻她的嘴。她挣扎着)放开我,放开,别碰我,老实点儿!
梅切的家·外景·白天
中近景:小眼儿望着马厩。再过去一点儿的地方,麻子在那儿锯木头。画外响起梅切的喊声(“不,不行,就一下,放开我!”等等)。镜头对着马厩的门,这时,海博的手把门从里面关上。镜头往回摇至小眼儿——他手里拿着瓶——和麻子(全景)。
小眼儿:(不安地对麻子)她怎么啦?
麻子:(回过头)是海博,大概跟她闹着玩呢。
梅切的声音:放开我,畜生!不,不行,就一下,松手!
小眼儿拿起一根大木棒朝马厩走去,但麻子却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去。
麻子:你,呆着你的。
镜头对着马厩的门,前景上,麻子依然在锯木头。
小眼儿站在半路上望着马厩。梅切走出来,后面跟着海博。
梅切:放开我!原来你是个畜生!这个不要脸的!
梅切:(对麻子)你!哼,瞧我不给你告诉妈的。
小眼儿走出画面,麻子朝他俩走去。
麻子:想保密吗?嗨!
海博:(笑)这算什么破烂儿。这点儿小事儿那么大惊小怪。
小眼儿回来,把手里那根木头朝海博扔过去,但没击中。海博抓住他的衬衫打了他一耳光。
海博:你要再扔我,我撕烂你的脸。还是我来教你扔石头吧。
麻子:(对海博)放开他,别让人家看见你……那就没有这事儿了。
梅切:(对海博)你可倒好,畜生,白痴!去你们的,滚。
快要哭了的梅切拉着小眼儿走下。剩下麻子和海博。
麻子:得,过去了,兄弟(拉着海博的胳膊)。再一件事就是爷爷可能看见我们。他耳聋,可是不太厉害。
海博正面的中近景,他倚在马厩门上,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望着梅切走去的方向。镜头对着梅切,她送小眼儿到门口(中近景)。
梅切:明天见,小眼儿(小眼儿走了)……小眼儿!
小眼儿站住。她走到他跟前(镜头摇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望着她,然后走出画面。她目送他离开。
梅切家的马厩·外景·白天
中景,略微仰拍,麻子把一个瓶子挂在一根梁上。又从一个筐里取出另一些瓶子,把它们放在一块木板上。海博从右面进入画面。麻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仍然忙着干活。
海博:看我干吗?
麻子:没什么。
海博:(朝他凑过去)你干吗呢?
麻子:(与海博面对面)是你干的,对不对?
海博:我……什么?
麻子:打死胡利安的是你。
海博:(往身后偷偷看了一眼之后)我什么也没干。你开什么玩笑。
麻子:不是我吹牛,昨天我就猜着了。
海博:(抓住麻子的工装裤,威胁地)你要是再说这件事……
麻子:别多心,嗨,我是你朋友。(海博松开他,麻子又去干他的活)如果你干了,那你该知道为什么,是吗?
爷爷走进马厩。海博吃惊地望着他。
爷爷:你们在这儿干吗?嗯?(指着海博)这是什么人?
麻子放下手里的活,朝爷爷迎上去(中近景)。
麻子:一个朋友,来帮忙的……这你也讨厌吗?
爷爷:我不要你带任何人到家里来。更不准带人到牲口呆的地方来。
海博:别生气,老板,我这就走。
麻子:您要是赶他走,那您自己洗这些瓶子。
爷爷:(边说边做了一个手势)滚开!都滚!
麻子:走吧,海博!
爷爷望着他们走了,然后朝装瓶子的大筐走去。
梅切的家·外景·白天
海博和麻子朝院门走去,走到门口便停下来(中近景)。
麻子:现在……你怎么办?
海博:不知道。我连五分钱都没有。
麻子:你最好藏几天。我们会去看你。我知道一个僻静地方。你要愿意,我带你去。
海博:在哪儿?
麻子:走。
他们开了门,向左走。淡出。
市区·外景·白天
俯拍,大全景:靠近高速公路的一块地方。海博和麻子走到一堵墙中间的一扇门旁。一走到那儿,麻子便握了一下海博的手,然后,当海博转过来时,他又打算开玩笑似地踢了海博一脚。海博还了他一脚。麻子从左面走出画面。海博进去了。转为门另一面的场景:海博在前景背朝我们,面对一片破房子的废墟,接着他开始走;背景上开过一列火车,听见汽笛响和鸡的啼叫。全景,海博朝一所房子走去。淡出。
……
这块地区的另一处地方。海博走进画面,大侧背向我们(中近景,略微俯拍)。有几座没有完工、但显然已被废弃了的楼房。海博站住(中景),穿上上衣。听见有脚步声,他便藏到一堵墙后面。小眼儿从正面走来。他提着一桶水。海博先等他走过去,然后追上他,揪着他衬衫的后领连推带搡着(中近景)。
海博:这下可抓住你了!你来这儿干吗?
小眼儿:(从惊吓中镇静下来)我打水去了。我和卡尔梅洛先生住在那所房子里,就是那个瞎子。
海博:我要抓你那可是便当极了。你要是多嘴多舌,说在这儿看见了我,我就杀了你。
小眼儿:(低声地)是,先生。
海博:我可要以牙还牙。
小眼儿:是。是,先生。
海博:走吧,你小心着点儿。
小眼儿走出画面。海博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了出去,然后朝与小眼儿相反的方向走去。
……
中景,瞎子坐在他房前的一个箱子上。小眼儿手提水桶走来。
瞎子:过来,小眼儿。
小眼儿把水桶放在门框边上,走到瞎子跟前,瞎子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瞎子:你跟谁说话来着?
小眼儿:一个过路人。
瞎子:(扶着小眼儿站起来)别骗我,没人从这儿路过。
小眼儿:刚才就在那儿,已经走了。(瞎子拽他的耳朵,他疼得大叫)哎呀!
瞎子:是谁?
小眼儿:(帽子掉了,踮起脚尖喊)啊,我不知道!
瞎子:你知道,丧门星!不说把你耳朵撕下来!
小眼儿:是海博。
瞎子:你说什么?
小眼儿:他们叫他海博(注5)。
瞎子一松手,小眼儿赶紧跑开。画面上只有瞎子。
瞎子:当心,不要对任何人说(镜头向前推,瞎子重新坐下思索着,镜头对着他)。这个海博大概是个懒汉,对吧?
仰拍小眼儿正面的近景。他一只手摸着疼痛的耳朵,一面仇恨地看着瞎子,一面在琢磨着什么。瞎子说话时,他回头看看后面,又看看瞎子,再朝后看看。终于捡起一块大石头。
瞎子:(画外音)要是你跟他来往。不管你跟谁来往,我打断你的腿。
小眼儿的中景。他朝瞎子走过去,举起石头想砸他。
瞎子:现在你们都跟坏人交朋友(正面,中近景)。以前可不是这样!敢对长辈大声嚷嚷的人对自己的爹妈也好不到哪儿去。
转为前面那个镜头。小眼儿改了主意,把手里的石头扔到远处。盲人朝传来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
瞎子:什么响,小眼儿?
小眼儿:(攥紧拳头威胁地比划了一下)一块石头掉下来。
镜头对着瞎子的手:他停止削土豆(近景)。
瞎子:(含糊不清的画外音)石头掉下来了……
他用刀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转暗。
佩德罗家的鸡棚·内景·夜
中近景:佩德罗反手关上鸡棚的门。他面向镜头走来,然后蹲下(镜头向后拉并摇拍)。中近景:一只老母鸡和一群小鸡(略微俯拍)。他把一只小鸡放在手上抚摸着(镜头向前推)。听得见小鸡啾啾的叫声和扑搧翅膀的声音。佩德罗昂起头。反打镜头:一只黑公鸡的近景(略微仰拍)。音乐起(注6)。中近景,佩德罗大侧背向镜头。背景上,一只公鸡站在门边。佩德罗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公鸡咯咯叫着逃到一边儿去了。
佩德罗:滚!
胡利安父亲的声音:(喝醉了)杀我儿子的那个坏蛋在不在这儿?(佩德罗面向我们走过来)要是在这儿,就出来,让我看看是谁……我宰了他。(佩德罗怕得要命,脸色变得灰暗,咽了几口唾沫,呼吸也变得费力起来)
大街·外景·夜
全景。大街中央,胡利安的父亲摇摇晃晃地边走边喊。沿街的人们倚在门框上观看(略微俯拍)。
胡利安的父亲:他们杀了我儿子!真狠心哪,打死了他!我要看看是谁……要是个男子汉,你就站出来!
他右手挥舞着一把刀,左手拿着一个已经快喝空了的酒瓶。
邻居们:算了吧,胡利安先生……安静点儿,忍一忍吧,胡利安先生……
胡利安的父亲:(画外音)他们杀了我儿子!真狠心哪,打死了他!可我只不过想知道是谁……
邻居们簇拥着他,和他一起走出画面。前景上,一个女人转过身并招呼她的孩子们快走。这是佩德罗的母亲和他的弟弟妹妹。他们进了家。
佩德罗的家·内景·夜
孩子们连蹦带跳地从左前方进入画面;后面跟着他们的母亲。中景,孩子们坐在床上。母亲进来,向右穿过房间。她坐在桌旁开始择菜豆。佩德罗从背景走到她跟前。镜头向前推至两人的中近景。
佩德罗:(近乎耳语般地)妈妈,妈妈,我找到工作了!星期六我能给你带回七个比索来(有点骄傲地)。
玛尔塔:(无动于衷,摆了一下头)把那只锅拿过来。
佩德罗:(把锅放在桌上;玛尔塔把菜豆放在里面)干吗对我这样?(希望母亲爱抚他)我从现在起学好。
母亲仍然择菜豆。佩德罗突然抓起玛尔塔的手放到嘴边要吻。几颗菜豆掉了,母亲猛一下把手抽回来。
玛尔塔:看你干的蠢事!
对母亲的这种反应佩德罗既失望又害怕。他往后退了一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菜豆。画外有打架的声音。音乐起(注7)。母亲听着,想弄清声音是从哪儿来的(镜头略向后拉)。
佩德罗家的鸡棚·内景·夜
俯拍一场疯狂的斗鸡。切换为门突然打开的镜头。母亲进来(中近景)。
玛尔塔:该死的公鸡!叫你斗!
她拿起一把扫帚,怒气冲冲地打那只在画外的公鸡。
玛尔塔:滚!滚!
孩子们和佩德罗进来(中景)。佩德罗正面的近景(略微仰拍)。他张着嘴,睁大眼睛,看着地上那只公鸡。中近景,玛尔塔仍然边打边喊。转为佩德罗的镜头。
佩德罗:别打了!别打了!
他用手捂住双眼,跑出鸡棚。
佩德罗的家·内景·夜
中景,佩德罗进了屋,手仍然捂着脸。他一头倒在床上哭起来(摇拍)。
刀剪铺·??
布努埃尔是我心中最神的导演之一 处女作(和达利合作)短片《安达鲁之犬》开创了超现实主义 第一部长片《黄金时代》因讽刺宗教被禁 接着又跑到全国最穷的地方拍了纪录片《无粮的土地》 再次被禁 而后流亡墨西哥 十多年后“借”新现实主义的东风拍摄本片并拿下当年的戛纳最佳导演奖……
“所有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們在出生的時候就是死的。”賈巴在彌留之際,一條狗的影像與正在死去的男孩重合在一起,想起略薩的城市與狗,“奴隸”像狗一樣咆哮掙扎,現實殘酷下,所有被遺忘的卑微生命都是一條下賤的狗,殘喘著赴死。寫實主義的極度殘忍。皮德羅的那段夢境,奇特的表現手法,非常出色。
以超现实主义著称的布努艾尔反而在影片中将超现实成分降低至最少并聚焦至社会底层人群,反而类似费里尼早期作品或是德西卡等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甚至连布曾经有代表性的黑色幽默都没有而是更为真实绝望。它通过孩子们的视角展开墨西哥底层社会群像:象征着“恶”与“暴力”的人之本性及冷漠的家庭关系
布努埃尔最接近新现实主义(题材与风格)的作品之一,获戛纳最佳导演(同届金棕榈[米兰奇迹]反倒是德西卡最超现实主义的电影之一)。1.可能是影史上最残酷阴寒的剧情片之一,贫穷、痛苦与罪恶的恶性循环,如坠冻渊,如堕火狱。一个失父甚或缺母的、原始丛林化的贫民社区,弱小者(少年)欺负凌虐更弱小者(失明老人、残障人士、家禽动物),良善者遂遭腐蚀沦落,抑或离去/离世,终至全员恶人。2.符号化的日常动物:被打或凝视被打者的鸡,奶牛,被绳子拴住的治病白鸽,运尸体的驴,死前幻觉中的狗。3.1/3时的超现实梦境,叠影出体,鬼魅慢镜,闭口心声,飞下的鸡,床底大笑的胡利安尸体,如圣母般拿来生肉的母亲,抢食的海博。4.“又少了一个,他们的下场都会如此,我希望他们全都在出生前就被杀死。” 5.用死人牙齿做成的护身符。(9.5/10)
“纽约,伦敦,巴黎,世界上的每个首都城市,在财富之下都掩藏着贫穷的家庭。穷人的孩子,食不果腹,体弱失学,注定走上犯罪道路。社会试图施与援手,却成效有限。现在不代表将来。只要儿童权益获得保障,那一天终会到来。”
墨西哥少年残酷物语。很像意大利新现实主义风格,关注底层贫困人群,甚至更进一步,连底层之间都在互相欺凌,没有脉脉温情,只剩无情绝望。盲眼艺人被少年流氓欺凌,过几天却去揩油卖牛奶的少女。男孩被同龄人欺凌,转过头却能拿起棍棒去欺负公鸡。找不到踪影的父亲,毫无养育情的母亲,这条街道上的小混混们实际都缺失家庭的关照,只能在街上继续混下去。在第30分钟处出现标志性的超现实主义梦境,慢放、幻觉、起风、飞禽、死亡。
将真实的人性展示出来给人看。人性都是矛盾的,在母亲那儿你也许是孝子,在别人那儿你会戴上恶魔的面具。而这些都是真实的你。
11月28日与法国电影资料馆。看到后面开始深呼吸才能让心情不那么抑郁,出来后竟然看到贝尔西车站这边有成堆成堆的中国人,开始以为是什么中国的节日,后来听到路人的只言片语才知道是隔壁体育场有场张学友的演唱会。又想起了那次大年初一自己闷在卧室看《潜行者》,看完后合上电脑的那一刻客厅传来麻将的碰撞声与亲戚们的笑语。恍如隔世。感谢电影延长了我的生命。
重看。群像戏排列得太好,值得学习。和《乞丐》一样,极其纯粹地反应下层人们的野性和纯真的暴力,整个故事的意义无非社会现实的批判夹杂着对人性的绝望(这一点表达地相当激进,虽然缺失了一种理性地探索但质地铿锵),真正让人沦陷的,便是布鲁艾尔对于环境乃至人物到人群之间的独特视角选择,以人为本,颇有趣味。
故事片也作为历史文献在马德里的索菲亚王后美术馆中展出,可见其文献与造型价值。二层展馆里和毕加索、米罗等大师美术一块儿展出的三部电影都是布努埃尔的电影,其二十世纪电影大师地位可见一斑。
10。墨西哥贫民窟的少年,除了那个恶霸,每个角色都有两面性。片子还描述了造成这么多问题少年的关键,孤儿、酒鬼父亲、娼妓母亲。。这这这,当时的墨西哥社会底层问题实在都够多。
小朋友们欺负并抢劫老人和残疾人,然后他们互相残杀或者被成年人毫不留情地击毙,这比新现实主义残酷多了。
布努艾尔的现实主义可比德西卡残酷得多了。
#重看#布努埃尔的现实主义具有摧枯拉朽般的毁灭感,不留一丝希望,暗沉沉黑咕隆咚滚下去的结尾如坠冰窟;对人类真是充满嘲弄,冷眼旁观你们的生与死,你们的蝇营狗苟,反正“在出生之前就是死的”。所有人在这片恶土上都处于一个相互伤害、彼此憎恶的恶性循环链条之中,既是被遗弃被忽视的渴爱灵魂,又是恶毒的诅咒者,良善未泯的理想主义者注定失败,一代又一代的受害者层出不穷,底层的相互攻击与天际线的车来车往成对比。仍有相当强烈的(动物)符号与隐喻功能,尤其是佩德罗做梦一段相当有超现实之味。
符号体系:鸡、鸡蛋、鸡群、鸡爪(本片无);鸽子、鸽毛;奶;狗、驴【9↑】
天天听那帮老墨讲自己故事,随便拎个都比这个凄惨万倍,看的时候真没觉得是多么凄凉一故事(老墨盛产悲剧?)。而且感觉字幕应该跟说话极度不同步,还是Latino笑点很怪?不知道反正他们听着看,我是愁苦的盯字幕看,大家反应差很多。。。囧,整个片子我大概就听懂了一两句。。西语无能啊
76分钟片看了7小时,good。主角全是儿童,四种动物,黑白,各种超现实和精神分析的可供解读。“做不到就不是真明白”,那么,还不完完全全明白为什么选择这样做。英文资料看不懂,很多意象不算“真明白”。布努埃尔,好样的。
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其实也是可以统一的。Pedro做的梦就很超现实。但其实一切又都源于现实。回头想“无粮之土”,书中说的是用超现实的方式来表现现实,这样解释一个纪录片有点怪。看这个片就好像可以明白了。“他们在出生之前都是死的”,有点“擦鞋童”,一直觉得Jaibo很没义气,最后又禁不住叹息。
憎恨那些将贫穷浪漫甜蜜化的电影!布努艾尔,永远的清醒者~
[2019年11月布努埃尔√]1951戛纳最佳导演奖+手册十佳第4。一面新现实主义另一面又特别[四百下](很想看特吕弗怎么评价这部片的以及他是不是学了些什么……),片中终于又有了布努埃尔招牌式的超现实主义/梦境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