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问答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总面临几个挑战：真实性是否经得起审视、人人都熟悉的情节怎样保留悬念和转折、如何避免流水账和过度解读两重陷阱。Quiz Show做得都很好

真实性基本站得住。Van Doren晚年终于打破沉默，在NYT上发了长文，分辨了电影与事实的几处出入，但多半不影响基本事实，这反过来证实了原本情节的可靠

叙事上非常老实，平铺直叙，结构工整：前1/3Charlie踢掉Herb，家喻户晓，名声达到顶峰，2/3处平安撤出，最后1/3丑闻爆发，国会作证。主创从一开始就把幕后的操纵摆出来，但是，这种“坦白”埋伏着非常有趣的小花招和小转折：Herb会听从制片人摆弄故意答错题目吗？这里主创还故意创造和引导一种误解：Herb是个不甘平凡又有点可怜可笑的小职员，因为形象不好所以“被答错”，后来为了向Dick证明节目作弊才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答案也都是节目给的，由此揭开这种幕后操作根本是节目的常态。叙事的工整是因为主创根本不想让形式和情节喧宾夺主，而更想表达思考。

什么思考呢?

电视当然是主题之一。那时的“商业模式”今天还在用——眼球、选手、电视台、赞助商；答题、悬念、转折、煽情；当然还有造假。今天节目花样百出，媒介也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无论电视、网媒、自媒体，真人秀、选秀、智力问答、相亲，剧本还是同一个。所以涉及的伦理问题也是同一个：给观众他们想看的，这是不是最高价值？为了它能不能牺牲其它原则——比如真实？辩护者可以说真人秀本质上和戏剧并无分别，可以说观众、电视网、赞助商、选手全都受益，没有任何人利益受损所以无可厚非。反对者则说“欺骗是错的”这一原则不应为了方便的理由而屈折，对长远和更大的利益而言，道德标准降低的危害远大于眼前个体的蝇头小利。更进一步地，大众舆论娱乐化、商品化，使精神产品越来越多地揣摩、迎合甚至挑动受众的偏好，使群体量级上的自我反思越来越少。其实最让人无力的，是这种讨论基本无用。移动互联和社交媒体时代，眼球原则的席卷之势更无人能稍稍延缓，它在一点一点侵蚀社会的信任根基。影片的最后，独立检察官Dick说，I thought we were gonna get television, the truth is tv is gonna get us. 这是真的。

但这些是老生常谈，更有意思的议题是人性：人怎样对待诱惑。说起来不深刻，但是主创特别耐心而同情地描摹了一个年轻人因为诱惑而做错事并付出终身代价的过程，并且给了他一个对照组和观察者，使他的挣扎和选择更清晰。Ralph的魅力真好，演技也在线，看完电影没有人能对这个合谋的骗子生出愤怒，只有惋惜，并且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这个教训是什么呢？

电影用特别诗意的办法说了出来——引用。Charlie和名教授父亲在父亲的生日会上...对诗==，这跟红楼梦莫名很像，这种表达——我是说主创——是文人的浪漫。是“To do a great right do a little wrong（The Merchant of Venice）”——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没有重来的机会，Charlie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了他的过错；是“Things without all remedy should be without regard: what's done is done（Macbeth）”——侥幸心不能有，做重大决定之前必须想好最坏的可能性；是“some rise by sin, and some by virtue fall（Measure for Measure）”——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更大的错是电视台和赞助商犯下的，但最大的后果是Van Doren和他的父母承担的，甚至制片人在风声过后还重起炉灶，毫无悔改，靠着同样的把戏变成百万富翁；但也是“Don Keoti is life. It means if you want to be a knight, act like a knight”——做一个真正的骑士，跟风车作战，风车倒不倒，你都是个真正的骑士。

Van Doren最后在听证会上的自我剖析也非常有启发性：“I was like kid hoping it will go away, scared to death, no place to stand on myself, only one way out: tell the truth”，“I flow too high on borrowed wings”，“Every thing came too easy, that is why i am here today.”再回头是百年身，不是每次跌倒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非常喜欢下面的一个细节：委员会的各人纷纷表示听到了年度最佳陈词，深表感动和同情之理解，但最后一个委员说“I'm happy that you made the statement, but I cannot agree with most of my colleagues. You see, I don't think an adult of your intelligence ought to be commended for simply, at long last, telling the truth.”之后是全场自发的掌声。鼓掌的和电视节目的狂热追捧者是同一批人，但这掌声总微弱而倔强地证明，错了就是错了，真实是重要的，不管它有多伤人。

Dick的设置非常巧妙，他一方面是代替观众的观察者，帮我们深入Van Doren的身边，一方面又是stresser，给Van Doren压力，但更妙的是作为“另一种选择”——影片的开头，刚从Harvard Law以第一名毕业的Dick到车行去试豪车，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前程似锦，打算在国会攒攒资历就去华尔街叱诧风云，他和Charles一个Dark hair 一个blonde，一样受过良好教育，一样是金字塔尖的社会精英，一样年轻一样英俊，但是Dick能在50grand前面说不。如果无法选择时代，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选择。

影片的父子情让人很感动。虽然是全国知名的广受尊重的教授，但Mark跟任何一个普通父亲一样：“——I cannot think of anything that will make me that happy again”, ——“not till you have a son”；接到儿子的生日礼物也很高兴，看到儿子决赛的关键时刻也关掉不敢看结果。Mark没做错任何事，但他跟儿子一样承受一生的后果。“Your name is also mine.”

人面对诱惑的时候会怎么样呢？we are talking about a lot of money, Time cover, 13 proposals for marriage in a week。而且似乎“没犯什么大过错”，而且“别人也是这么做的”。

请记得，错了就是错了，可能发生的坏事就一定会发生；有些错不能犯，无论多么“无关紧要”；别人这么做不代表你做就没错，不代表你不会付出代价；还有，你不是一个人，做任何决定前，想想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