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刀鱼之味

剧情片日本1962

主演:笠智众,岩下志麻,冈田茉莉子,佐田启二,三上真一郎,吉田辉雄,岸田今日子,杉村春子,中村伸郎,北龙二

导演:小津安二郎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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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11 05:19

详细剧情

妻子去世多年,寡言的山平(笠智众)已习惯被待嫁的女儿道子(岩下志麻)贴心照料的生活。道子表面看来也乐意将老父亲照料,从没流露嫁人的渴望。   山平老年乐事是与中学时代的几个老友饮酒叙谈,席间友人每谈及道子的婚事、表示要同她介绍对象,山平总会含糊其辞地拒绝,但怕面对什么,他也并不能想清。不过每次饮酒他都会适可而止,以避免酒醉给道子带来太多麻烦。   这日中学同窗聚会,山平得知老师当年漂亮的女儿为将他照顾至今未嫁,后送醉酒的老师归家,见漂亮人儿今已衰老憔悴,他心里一惊,想到道子。其后,他示意道子考虑婚姻大事,道子却理解为父亲在赶她出门悲伤不已,他好言相劝她方含泪点头。道子答应一刻,他又心生无限酸楚。

 长篇影评

 1 ) 生活的真实滋味

几年前看过纪念小津诞辰一百周年的纪念版,秋刀鱼之味,今天看来,还是这个味道正宗呀。

关于为什么叫秋刀鱼,我查了豆子们的解释,很详细了。因为婚礼,也因为深秋的季节,是一种类似提到粽子和雄黄酒就会自然联想到端午的食品,有了它的滋味在里头。

这里面关键的情节就是女儿的出嫁。但是,女儿嫁给的却不是心里那个中意的恋人——哥哥的同事。有一段他们直接的对手戏,就是同事从哥哥家出来,妹妹说也要走,大方地一同离开,并且在电车站上等车时有过短暂的交谈。这可以说妹妹所能做的最大的暗示了。

可惜的是,这份女人的心意被忽略了。这位粗疏的同事——其实我觉得他不太靠谱——跟女同事好了——但当哥哥被迫说出是替妹妹问问的时候,这位同事又生出遗憾来,埋怨不早说。

一桩婚事就这样错过了。看这个时候,求圆满的观众不免会问,既然这位同事知道了,为什么不回绝了同事,与妹妹好呢?

我想,是因为这个男人并没有爱妹妹到那种程度吧。现实中往往如此,嫁给谁或者娶了谁并不是非这个人不可的——那种青梅竹马和海誓山盟有是有,毕竟是个别的例子——而生活的真实滋味往往是淡淡的不如意。

想必,故事中的妹妹结局也是不错的——毕竟是父亲的老同事介绍的世家子弟,很靠谱,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最初的选择。

这便是小津的可爱细心之处,也是日本民族之幸。有艺术家说出了最隐秘的心事和最朴素的人情。

 2 ) 《秋刀鱼之味》中,秋刀鱼到底去哪了?

本篇影评摘自豆瓣时间《52倍人生——戴锦华大师电影课》口述稿, “我”即戴锦华老师。

豆瓣的朋友们大家好,今天跟大家分享日本电影之神小津安二郎的最后一部作品《秋刀鱼之味》,也翻译成《秋刀鱼的味道》。选择这部电影还是选择《东京物语》或者是《晚春》之间,我有一点迟疑,但是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小津安二郎电影生涯的最后的谢幕之作《秋刀鱼之味》。

隐藏的小小的私心是这是我本人看到的第一部小津安二郎的电影,我也记得在影院当中那种深深地被吸引,深深地被浸透的那种观影体验。而与此同时,在我周围也有很多朋友睡着了,或者是离席而去。要知道的是这是在中国电影资料馆,这些共同观影的朋友都是电影界的同行,所以我预告大家说这部电影一定是两极的反应,一部分人认为闷到不能忍受,而另一部分人就是可能和我当年一样喜不自胜地而且也满怀感伤之情地深入到小津安二郎的世界当中。

一开头我已经跟大家分享了,小津安二郎被称为日本电影之神。在小津安二郎创作的时代,他代表了,或者说他创造了一种后来被人们称之为日本电影美学的这样的东西,它形成了一套去展现当代日本人、当代日本人的日常生活、当代日本人式的情感、当代日本人式的人际关系,当然主要是家庭关系,以及在伦理的主题之下的那种深深的对于生命历程的体认和对于人类如此短暂向死而生的生命所怀有的那种深深的彻悟,同时仍然是不能排遣的感伤。这样的一系列的主题、一系列特征使得小津安二郎不仅是日本人心目中的日本电影之神,也是被世界所公认的代表着日本文化或者说日本的美学以及日本人式的生命体验的一位重要的电影导演。

小津安二郎也是身前身后有着截然相反的极端对立的反差的待遇的一位导演,在他身后,对于日本电影之神的身份,尤其是这个日本电影之神所代表的美学、伦理、日本式的呈现,也有极端激烈的抨击、质询。那么我们放到后面来讨论,我们先和大家一起进入到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从一开始就是小津式的风格。他首先向我们展示了60年代日本经济起飞的过程之中,日本的高速度的工业化的和现代化、全球化的进程之中的东京景色,这些景色在今天看起来很难具有直觉的美感,对吧,它是工业空间,一开始就是化工厂似的而且是白烟滚滚的,估计今天的观众第一个直觉就是有毒气体或者空气污染。

但是小津用小津式的从容,用小津式的直面的姿态去捕捉东京的都市、东京都市的景观,而且以小津式的目光或者小津式的姿态——他并不去捕捉大都市的那种繁华、喧嚣、熙熙攘攘,相反他捕捉的是东京的小街小巷,人们家居的空间,人们真实地生活于其中的空间,而且整个空间的造型环境及其贯穿整个影片当中的充满了工业噪音的音响环境,非常真实地再现了普通东京人60年代的日常生活和现实生活。

从一个平凡的工业化现代化进程之中的东京都市开始,而后我们进入到了最日常的办公空间以及家居空间,而故事的主部是小津所偏爱的主题也是他长于去展现的主题,是一个嫁女故事。一个即将步入暮年的丧妻的男人如何决定嫁女,并且如何成功地把女儿嫁出的这样一个非常平凡的日常的家庭的故事,而这样的一个所谓嫁女故事,实际上是非常隐忍的也是从容的穿插在对四个家庭的交替呈现以及通过四个家庭非常温婉地展现出的战后日本的生存空间、心灵空间、社会空间。

那么大家都注意到了,四个家庭当然与主人公平山周平,我们就叫他平山先生,也是小津安二郎的御用演员,笠智众所成功出演的一个儒雅的、隐忍的、沉稳的中年即将步入暮年的男人的形象。同时,他显然是一家日本公司当中的中层雇员,不能算作现代社会当中的成功者,当然也不是失败者,以他和女儿道子、次子泽雄所构成的家庭,他们的日常的家居生活,来作为故事的一个重要的家庭生活内景。那个局促的日本式的空间也成为小津去展现他的美学,同时通过他的美学去触碰日本的现实生活以及人类生命人类生存的内里的这样的一种重要的空间和介质。

而另外一个家庭,就是他的长子宏一的家庭,宏一和妻子所组成的一个现代核心家庭,在这个现代核心家庭当中,充满了现代社会或者现代生活当中的日常的欢乐和日常的烦恼。事件主要围绕着两个东西就是这个年轻夫妻的家庭渴望拥有现代的家庭装置也就是一个冰箱,而显然,以宏一的收入还不足以购买或者说支撑这样的一个奢华品,于是他向父亲借钱。

更有趣的一条副线就是宏一的业余爱好,或者宏一的奢侈的、超越自己的社会身份的向往和爱好,就是高尔夫球杆。我想对于今天的中国听众来说,我们不用特别去讲高尔夫作为一种时尚的西化的同时是昂贵的消费以及它和高尔夫的玩家之间的身份标识的作用。当然更有趣的是和我们今天的社会生活完全对位的是,与丈夫宏一对于高尔夫球和高尔夫球杆的这种向往相对应的是妻子买包的愿望。

那么,整个小家庭当中的喜怒哀乐围绕着物欲以及收入的不足,它形成了这样的一种多少有一点喜剧感的又是极具现实意味的困窘。

第三个家庭是故事当中三个男性主人公的老师,我很难判断是中学老师还是小学老师,他们昔日的老师,显然昔日是非常严厉的而且乐于说教的老师,此时显然是一个战后的落魄者,他和已近中年憔悴衰老的女儿经营着一家小面馆。

而第四个家庭则是作为和前三个家庭形成另外一个社会坐标的,也就是主人公平山先生的同学显然也是一个毕生的好友掘井的家庭。我们看到当掘井的家庭出现的时候,首先出现的是一条有纵深的开阔的街道,不再是小津式的镜头那种被阻断的局促的而且也是混乱的这种街道,一个开阔的现代街道旁的住宅,内部是开敞的,也是奢华的。小津式的准确和精细,让我们在小津特有的对于狭小的日本式的走廊或者一个我想是来自日语的一个说法叫函关,拍摄的时候,他会让我们看到在旁边摆放着若干只高尔夫球杆。换句话说,掘井才是可以消费高尔夫球这样一种奢华的时尚的有身份的娱乐生活或者娱乐方式或者运动方式的阶级。而同时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一个年轻的妻子,这和他的两位好友的鳏夫的这种生活状态形成了另外一个有趣的对比。

于是在四个家庭和平山所在的办公空间当中,形成了五个内景之间的穿换,而五个内景之间的穿换是由小津式的固定机位所拍摄的街景,或者我们叫空镜来作为串联来作为节拍,形成了这样的一种流畅的转换以及在交替呈现当中传递出的小津式的对生命的彻悟以及他对于日本社会的从容的怀有淡淡的间离之感的观察。

说到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也是当年直接地击中我使我深深迷恋的这样一个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世界的话,恐怕我首先要跟大家分享的是他的影片所采取的一种一以贯之的低机位。在小津的电影当中,他所有的摄影机位置是低于常规电影的取位的,常规电影当中常规机位的选择,是以人类的平均身高的视平线来作为摄影机镜头所在的位置,以形成一种引号“正常的人眼”观察世界的感觉。

而小津安二郎的摄影机机位大大地低于平均身高的视平线的这样的一种选择,已经有太多的研究者指出,事实上小津的这种低机位并不是一种无理据的刻意为之的低机位,不是仅仅为造成每个画面带有一种并不刻意突显的仰拍效果,像我们曾经讲到过的在《公民凯恩》当中,奥逊威尔斯所刻意为之的那样的一种低机位,以便使天花板同时出现在画面当中的这种效果。而小津安二郎的低机位是根据一种日本式的生存或者日本式的日常生活来确定的,就是它仍然是人类日常生活中的视平线,只不过这个人是一个坐在日式的榻榻米上的人,以日式的跪坐或者盘腿而坐坐在塌塌米上的人们的视平线,成为小津安二郎的摄影机机位的选择和依据。

于是,小津的画面由于低机位而呈现出了一种常规电影所没有的稳定感,一种所谓东方式的重心感。我们会说到所谓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如果我们非常本质化地也非常粗暴地给予它描述的话,就是一种是前倾的,一种是后沉的,一种是以追求速度和效率的身体姿态来作为基本依据的,而另一种是以东方文化的这种根——沉稳来作为依据的。而小津的低机位就形成了这样的一种效果。

这样的机位在影片当中的绝大多数场景当中,都会形成一种奇特的视觉效果,同时传递出一种所谓东方或者日本的日常生活当中那种独有的稳定感或者说舒缓感。最突出的是女儿道子出嫁的一场,大家注意到,身穿着日式的新娘装的道子确乎是以日本的姿态跪坐在榻榻米上,而站在榻榻米之上的父亲就呈现在一个并不突显并不张扬的仰拍镜头当中,于是在一个稍仰角的中景镜头当中,并肩而立的父亲和哥哥就构成了这种垂直线条的平形线,形成了一种日本式的亲情或者说不同于西方社会的东方的对血缘亲情的强调的这样一种视觉呈现。

要讨论小津安二郎,当然要讨论小津安二郎式的机位以及这种机位所形成的不同的构图特征以及情感情绪和意义的传达。我们接下来要跟大家分享的一定是他的固定机位,小津安二郎的影片当中绝少运动跟拍镜头,几乎,每个场景当中都是由大量的固定机位所形成的切换来构成影片的时空连续、影片的场景展现以及影片的情绪切换。

前面我们已经讲到过说,小津非常有意识地选择那个局促的被阻断的几乎没有纵深视野的纵深空间来作为他摄影机机位的选择,在固定机位当中,这样的一个空间既携带着宁谧感,又携带着阻隔感,它也是成为小津电影当中的视觉风格、叙事风格和审美特征的一个重要的、基本的、一以贯之的元素。

我看到很多的豆瓣网友都做了这样的阐释、索解和追问,就是在电影当中我们始终没有看到秋刀鱼,我们唯一看到的鱼是海鳗——那个场景以小津式的风格传递出了十足的关于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已经到来,贫穷的低阶级的人的生存困窘,老师不能分辨海鳗这种食物和如此的贪婪的如此的贪吃的来品尝这种他所不能享有的食物的时候的那种满足和那种寒酸。

影片叫《秋刀鱼之味》,很多朋友已经进行了索解,简单地说,秋刀鱼是报秋鱼,秋刀鱼的使用意味着深秋的到来,意味着冬天将临。所以,“秋刀鱼之味”本身携带的是影片当中的主人公,也是很多的小津安二郎电影当中的主人公的这样的一种身份及其生命体验,就是嫁女,儿子娶媳,都意味着孩子的成人礼,孩子的社会成人礼,同时是父母即将步入暮年,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一种提示。所以,在小津的作品当中始终充满了这样的一种淡淡的忧伤,这种淡淡的忧伤是生命的迟暮或者说生命倒计时的时刻的开始。

也有太多的朋友都已经讲到说这是小津的最后一部电影,也是在这部电影的准备和拍摄过程当中,他经历了丧母的打击,而小津是一个对母亲极端地敬爱、依恋和某种程度上是有母子相依为命的这样的一种生存状态的一位导演。所以丧母之痛的重击使得在这部影片当中,小津电影特有的那种苍凉和萧索变得更为集中和突出。这也是“秋刀鱼之味”这种命名的重要由来之一,就是秋天已至,秋天将逝,后面是严冬或者说是终结。

除了这个之外,秋刀鱼在日本并不是一种昂贵的鱼类,或者说它是极端日常的,它是小户人家的一种食物,那么它同时携带着小津的另外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他的摄影机所向始终不是戏剧化的人物,始终不是成功者,始终不是那种所谓在一片历史的荒芜当中发出自己响亮声音的那些决策人。他的主人公是小人物,是平凡人,是这种必须承受着也无力反抗日常生活的重压的这样的一些人物。所以我们说这是大概“秋刀鱼之味”的一个基本的题解。

开个玩笑,我说当年我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那种喜不自胜的沉浸和周围一些人们不耐的这种反响,以至曾经一度在我身边的同行朋友当中形成了一个贬义的描述叫做说这部电影有一股秋刀鱼的味道。换句话说,是指它的那种缓慢,指它的那种几乎不发生戏剧性的冲突和戏剧性的事件,它的闷,它的慢,好像这也确实吻合于秋刀鱼作为一种食物,它在日本生活当中的那种平常的平凡的位置。所以它是平凡的,同时它又是像是一个坏消息的传递者,告诉我们凛冬将至。

这样的一个题目的命名已经表明了在这部电影当中小津的一种基本的情感的姿态,或者说一种基本的情感基调。那么太多的小津迷也在关于《秋刀鱼之味》的讨论当中指出了这部影片在小津的作品当中的另外一个特殊的改变,这种特殊的改变就是在这部影片当中,小津一改他从第二部影片就开始的一个作为他个性标识的片头字幕衬底的使用。在此前,小津的几乎所有的作品当中,他都是使用一种极具质感的日本麻布,在影片当中作为片头的字幕衬底,它也像是一个平凡的日式的门帘,带着一种朴素,带着一种温馨,带着一种关于所谓手作或者匠人的想象和记忆。

那么,我的好友,香港影评人黄爱玲,曾经用她的素朴的诗意的,在我感觉当中是和小津的精神极端贴近的语言描述过这个麻布的字幕衬底,她说每一次当它出现的时候,你像走到家门口,你像得到了一个你即将回家的承诺。但是在《秋刀鱼之味》当中,这个视觉元素刚好没有出现。相反,导演选择了一个冷调的蓝绿色的衬底而上面有白色的枝桠。那么,豆瓣网友也非常诗意地把它引申为这是不是忘川,或者说忘川上面的枯枝的投影。非常有意思是,在这部影片当中,是某一种小津的温暖消失了,或者一种新的冷意或者新的寒冷进入的一种表述。

所以,和比如《暖春》这样的作品不同,同样是嫁女故事,影片并没有停止在女儿出嫁的这个时刻。已经有很多的研究者指出,小津的影片当中的婚礼,小津影片当中的所谓嫁女故事,其实准确地又非常微妙地标识着一个日本社会和日本文化的变化过程,就是从东方式的对血缘家庭的重视,也就是丧母之后长女承担起家庭女主人的责任承担起照料父亲同时照料自己的兄弟,让他们去成长,让他们去走向社会,让他们去在社会当中拼搏的这样的一种故事,经由嫁女转换为现代式的家庭观念或者价值观念,也就是核心家庭,是一对夫妻以及他们的生活的这样的一种价值转换的过程。

也有很多朋友分析过,在小津安二郎作品当中经常的是新婚的前夜,父女相对的那样的一个时刻,而在这部影片当中,小津也放弃了这样的一个温情的相对无语同时深情款款的时刻,而直接地进入到婚礼举行的时刻。

刚才我已经讲到过,在这样的一个场景当中,站立在塌塌米上的父兄和跪坐在榻榻米上的新娘,所形成的这样的一种所谓垂直和水平线条之间的稳定感,同时也形成一种对应感或者说对照感,在这部影片当中,小津更强烈地表达了一种似乎是不可抗拒的一种生命的命运的或者说人类生存的宿命性的转折性时刻。

而刚才我们说到,在这部电影当中更为有趣的是,导演并没有停止在嫁女的这个时刻,相反它有一个长长的拖尾或者长长的回声,嫁女之后是三个好友再次聚在掘井的家里面,然后再次出现那样的话题,关于下一次该你了,似乎暗示着说,主人公也可以另娶年轻的妻子,而这显然不论作为一个经济事实,还是作为一个心理事实,都是不可能的。于是对于主人公来说,嫁女不是生命当中的一个段落,而是标识着他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孤独。

大家注意到,反复被影评人所讨论的最后的段落当中,它索性让主人公在大醉的状态之下,一方面唱出海军军歌,一方面直接说出以后所有靠自己这样的一个独白,使影片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们说,主人公明白在这此后的岁月就是寂寞,就是孤独,就是无助,就是一个孩子们的成长同时意味着父母被留在身后独自面对衰老和死亡的这样的一种选择。

好,我们再回到前面,它中间更有趣的是插入了主人公平山突然离开了朋友们的聚会,而匆匆赶到了一家酒馆,他告诉孩子们说老板娘像妻子,像妻子年轻的时候,尽管已经经儿子认定说并不像她的母亲。

在影片当中的这个空间,它同时叠加着一次奇遇,主人公遇到了战时他的部下,这时候我们知道他曾经是日本海军驱逐舰的舰长,于是这个小酒馆当中有着像妻子年轻时候的老板娘,同时有着军队进行曲的播放,有着他和昔日的部下共同回忆当年的好时光,也是在这个空间当中,两次出现了关于这样的话题就是为什么我们战败了,要是我们没战败会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蓝眼睛的美国人赶到前线去充当炮灰。而在第二次出现这个进行曲的时候,是两个原本互不搭话的独自饮酒的男人之间那个对话说我们战败了,另外一个说对我们战败了。所以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隐含着、负载着令主人公可以联想起自己的青年时代,联想起那些逝去的岁月和好时光的空间。

在这样的一个段落之后才是主人公回家,这一次他已经步履不稳,他显然已经大醉,在这儿,小津传递出的消息是,此前,当女儿道子主持着家务的时候,每一次喝酒他都是自我约束的,他从来没有作为一个醉鬼父亲回到他的家里,尽管这是日本男性生活的一个常态。正是作为常态之外的例外,他描述出主人公的那种隐忍的自我约束的充满体认的内心。而这一次,女儿已经离去,他就是一个酒鬼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除了刚才我们讲到的那个喃喃自语说所有靠自己的段落之后,反复被称道的也是最小津式的镜头,我们也可以视为小津安二郎这位导演生命的谢幕式的,是最后那个固定机位。我们在一个全景镜头当中看到景深处的主人公,看到这个步履已经蹒跚的一个醉酒的男人,他走到里面,给自己倒一杯水然后喝下去,坐下来。这样的一个远远的距离之外的凝视,传递了小津的多重认同,既是对一个故事中的男性生命、男性生命状态的认同,也是一种对于生命走向暮年的时候那种无助的陈述。

好,那么说到这里,最后补充的一点是我也很不甘愿,但我必须跟大家分享的一点就是在小津身后,对于小津的日本电影之神的身份的质询,对于小津电影当中表达的讨论和批判,事实上大概和中国观众有着更为直接的联系。它涉及到小津安二郎在二战期间作为侵华日军的军官的这样的身份,它涉及到小津电影当中对于战争表象的那样的呈现。

事实上当我第一次接收到讨论的时候,对我也是一种创伤性的经验,我不得不作为一个热爱小津安二郎,热爱小津安二郎作品的观影者和作为一个中国的所谓的知识分子或者说文化的思考者去处理和面对的一个问题,但是我以为,比较客观地说,小津在他电影当中并没有张扬任何军国主义情绪,只是他的对于战争的反省表达得太过含蓄,而且必须说的是,在《秋刀鱼之味》或者叫《秋刀鱼味道》的这部电影当中,小津似乎也多少有一点放开了他对于战争对于军中生涯的怀旧质感,以至使他原本非常隐忍和淡薄的战争反省变得更加淡薄。

今天我们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它提示我们的是,历史是一个不可抹除的因素,历史的记忆始终是个人的,也是社会的,始终是心理的也是政治的。所以在这部电影当中,我们其实更多地体认到的是,平山作为一个面对暮年和步入暮年的男性,他对于他自己青春的依恋和怀旧,但是这种青春依恋和怀旧不可能是纯洁的和赤裸的,它同时携带着历史,那么当一个经历战争一个参与战争一个背负着战争当中的血腥的男性,再回首他的也许是张扬的也许是美好的青春时代的时候,是否同时多少在召唤历史的幽灵?这才是一个在小津的日常生活在小津的凡人琐事在小津的优雅和忧伤当中,我们必须去认知也必须去体认,同时做出批判性思考的一个重要的元素。

谢谢大家。


本篇影评摘自豆瓣时间《52倍人生——戴锦华大师电影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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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难耐孤独,最终孤独

    我最爱的两部小津电影,一部是《东京物语》,道尽人生无奈的,另一部是悠闲慢吞的《秋刀鱼之味》。今天的年轻人或许会觉得很无聊。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老头的慢吞吞的动作——慢慢的拿起酒杯,仰脖喝掉,慢慢的放下;慢慢的走路,慢慢的鞠躬,老头的表情是慢慢的。思考或许也是缓慢的。时间也一样。但是不知不觉间事情就起了变化,时间在缓慢的前进中失去了。人就变得孤单起来。
    在最后一个镜头中,老头慢慢的起来,坐下。昏暗的房间里剩一盏烛光,慢慢的燃烧着。我忘不了老头的眼神。因为我总在不自觉的联想自己的父亲。父亲老了。就像影片一样。
    我写这个BLOG的时候是在慢慢的回忆,可是我的手却慢不下来。于是这种回忆始终是有问题的。但这不妨碍我记得我看影片时想起父亲。一再的想起父亲。父亲起初和我一起慢慢的走着,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人。我想那一定是我妈妈,还有姐姐。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他还得走着。尽管他很多事都放不下。
    然后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痛。

 4 ) 恬淡的凄凉

看了《人物》栏目的小津。讲了小津生命最后一年。 母亲病重的时候,小津在赶戏,只说了一句,老妈妈是不会死的。 后来,母亲去世,小津说,人都死了,急也没用了。 相熟的出租车司机通知了他。路上小津要喝酒。喝了三瓶,叫司机也喝上一点。 酒是小津最好的伴侣。写最后一出戏《秋刀鱼的滋味》,喝了总共超过100瓶。 从未结婚的小津一直是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弟媳回忆说,美军轰炸东京,大家要逃,母亲却不肯,母亲说,要是走了,从这间屋子走出去参军的小津,回来就找不到他们。 小津为母亲画了一张相。眉眼有笑意,嘴微抿着,有点矜持。慈祥又不失日本女子的风韵。哪怕她已经是一位老妪。 还有他和穿和服的母亲在屋子里起舞的照片。 一直在电影里是那般恬淡冲和的小津,在生活里也是这般波澜不惊。 他手捧着母亲的骨灰送葬。一直都那么的平和。之后写的那首诗,却充满了凄凉。“春天在晴空下盛放/樱花开得灿烂/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只感到茫然/想起秋刀鱼之味/残落的樱花有如布碎/清酒带着黄莲的苦味。” 小津是早参透人生的凄凉的人。山田洋次说,看他的电影会笑,笑了之后,却会为内容的凄凉久久回味。就是那么凄凉的故事,看的时候却可以笑出声来。 小津总是那么淡淡的。于是沿用了那么多年同样的班底,彼此早就相熟,做着慢慢变得不合时宜的事。几乎同样的故事,人物,场景。几乎永远重复着不变的主题。人们想起来,小津曾经是连黑帮片都涉及的多样化导演。却在后期,选择不断重复着同样类型的故事。 他墓碑上的“无”,很大,可是在方方正正的石碑上,仍显得那么的落寞,孤单。想起他电影里的空镜头,比如榻榻米上的一只花瓶,不去体会,又怎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情绪,在流动。 激进只是一只时代的音符。过去之后,人们又再拾起小津。那里面不变的主题,却原来仍感同身受。

 5 ) 《秋刀鱼之味》电影剧本

《秋刀鱼之味》电影剧本

一九六二年(昭和三十七年)

松竹大船制片厂

剧本、底片、拷贝现存9卷,3087米(113分钟)彩色

同年十一月十八日公映

制片——山内静夫

编剧——野田高梧、小津安二郎

导演——小津安二郎

摄影——厚田春雄

美术——滨田辰春

音乐——斋藤高顺

录音——妹尾芳三郎

照明——石渡健藏

剪辑——滨村义康

演员表

平山周平——笠智众

平山路子——岩下志麻

平山和夫——三上真一郎

平山幸一——佐田启二

平山秋子——冈田茉莉子

河合秀三——中村伸郎

河合信子——三宅邦子

堀江晋——北龙二

堀江环子——环三千世

佐久间清大郎——东野英治郎

佐久间伴子——杉村春子

三浦丰——吉田辉雄

坂本芳太郎——加东大介

「馨」老板娘——岸田今日子

「若松」老板娘——高桥丰

菅井——营原通济

渡边——织田政雄

佐佐木洋子——浅茅忍

田口房子——牧纪子

公寓女邻居——志贺真津子

醉客A——须贺不二男

1.川崎的工厂地带

该地的风景二三——

2.某工厂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景——

3.其中的一间

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桌前坐着监察人平山周平(57岁),他戴着老花镜,正在查看文件,看上去并不那么忙碌。

敲门声——

平山:请进。

办事员佐佐木洋子(32岁)走进来,将文件放在平山的办公桌上,平山依然继续工作。

洋子在房间一角做沏茶的准备。

平山:哦,可以待会儿再准备——(说着将刚才看的文件抽出一份)先把这份送去给常务董事。

洋子:好的。

说着接过文件。

平山:多谢。

洋子:不用谢。

说着接过文件,转回去做沏茶的准备。

平山:田口君怎么了?昨天今天都休息。

洋子:因为她要结婚了——

周平:哦,那需要凑份子吗?

洋子:是啊……

平山:这可是大喜事啊。——她几岁来着?

洋子:不清楚,应该是二十三四岁吧。

平山:二十三四啊……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洋子:……我还没……

平山:哦,还没……

洋子:嗯,我家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

平山:这样啊——那么,将来是要招上门女婿的喽。

洋子:(笑了笑)……

平山:有不错的人选就好了。

洋子一笑,拿着水壶走出。

4.走廊

与洋子擦肩而过,走来的是平山的中学同学,大和商事的常务董事河合秀三(57岁)。

河合敲门而入。

5.室内

平山迎客。

平山:唷,什么事啊?

河合:没什么,刚好有点事儿到横滨来。

平山:哦。——上次你太太没生气吧?

说着起身过来桌旁。

河合:没有,没生气没生气,她还觉得很有趣呢。

平山:一喝多总会说些多余的话。

河合:真是多余。彼此彼此啊。

说着两人相视而笑——

河合:对了,你家路子姑娘,今年几岁了?

平山:问这个干吗?二十四了。

河合:我这儿有个条件不错的,要不要把女儿嫁了?

平山:什么?

河合:婚事啊。是我老婆给介绍的,她可积极呢。听说是医学院毕业的,现在留校做助教,年龄好像是二十九。应该没错。——怎么样?

平山:唔——婚事吗……

河合:已经另有安排了吗?

平山:不,没有。怎么会有,还没考虑到这事呢。

河合:你怎么会还没考虑……

平山:不是的,女儿还没到考虑的时候啊。还是个孩子呢,完全没有女人味……

河合:哪里,当然有,足足的有呢。

平山:是吗……有吗?

河合:有的有的。你试试看嘛,一定能行的。

平山:这样啊……哦,对了,刚才堀江来电话,说是为同学聚会的事想见个面。

河合:什么时候?

平山:今晚啊,在“若松”。给你那里也打了电话呀。

河合:那小子最近真是异常活跃。自从娶了个年轻的……是不是吃了(做了个吃药的动作)那方面的?

平山:也许吧。

两人一起笑了。

河合:那,路子姑娘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嘛。

平山:哦。——怎么样?今晚可以吧?

河合:不行,有夜场呢。大洋对阪神,我就是来看比赛的。双重赛呢。

平山:棒球可以下次慢慢看嘛。

河合:不行,今天很关键,我可没工夫跟堀江搅和。

平山:别这么说嘛,还是去吧。

河合:我才不呢,今天不行。

平山:别这样,去吧。

河合:不行不行,今天就是不行。

6.当晚 川崎棒球场

夜场比赛的灯光映照在夜空。

轰鸣的呼声以及球场风景一二——

7.当晚 电视

正播放同前的夜场比赛。

8.当晚 西银座的小餐馆“若松”店内

边看比赛边喝酒的客人们——

9.店内的小包间

平山、河合还有同为他们中学同学的私立大学教授堀江晋(57岁),三人正在喝酒。

电视中嘈杂的呼声传来。

河合:嚯!得分了?

竖起耳朵听着。平山和堀江对棒球毫无兴趣——

平山:那,菅井那小子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堀江:在电车里。说是看见有个奇怪的老头,正捡了别人扔下的报纸在看,心想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人,哪想那正是葫芦本人。

平山:嘿——葫芦也老大年纪了吧。

堀江:我也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河合:不,那样的家伙才不会轻易死掉呢。他死不了,杀他他都不死呢。

平山:你还在恨他啊?

堀江:那家伙的汉文课,很是受了他不少气啊。

河合:葫芦大可恨了。事到如今,干吗要招待他呢?

平山:唉,还是招待一下吧。

河合:招待那家伙的话,我可不出席。

堀江:别这么说嘛,这不是为了他才办的同学聚会嘛。

平山:你不去的话多没意思啊,还是去吧。

堀江:去吧,去吧。

河合:(赌气地)不去,不去。

忽然看见老板娘端了酒壶过来——

河合:喂,哪边领先啊?

老板娘:还是老样子,二比二平——给,您要的热的。

平山:哦。

接过酒。

老板娘:堀江先生,您夫人晚来吗?

河合:什么呀,你太太会来啊?

堀江:是啊,来啊。

平山:来啊?

堀江:是啊,会来的。她现在正和朋友见面呢,稍后就来。

老板娘:真是位年轻漂亮的夫人……

堀江:哪里……

河合:你最近去哪儿都跟太大一起吗?

堀江:嗯,差不多吧。

平山:在吃着吗?

堀江:什么?

平山:(比了个吃药的动作)那方面的……

堀江:我还没那个必要呢,没有必要。——老板娘,你怎么样?

老板娘:什么?

堀江:那方面……

河合:问你有没有给老公吃药呢——

老板娘:嘿,真讨厌。——那,我给您单子上记上啊。

说着,转回店里去了。

平山:喂,到底有没有啊?

说着给堀江斟酒。

堀江:哦。(接酒。表情严肃地)不过呢,我只在这里跟你们说说啊。

平山:说什么?

堀江:跟你们说真的啊。

河合:说什么?

堀江:虽然不能大声说,不过真棒啊。

河合:棒什么?

堀江:年轻的啊。(压低声音)相当成功呢。呵呵……

河合:你说的什么呀。

堀江:不骗你们,我是说正经的,真的。

平山:她跟你女儿相差几岁啊?

堀江:差三岁吧。这个不相干的。

河合:这家伙,看把你美得。

堀江:真是这样。快乐之极啊——(对平山)你也来个第三人生,怎么样?

平山:是吗?有那么好吗?

河合:(对平山)算了吧你。你还是就这样的好。应该先考虑把女儿嫁出去才对。

堀江:可是啊,我是说真的——

河合:知道了,我听够了。

堀江:真的,我只在这里说说——

老板娘走来。

老板娘:您夫人来了,堀江先生——

堀江:哦,好的。

说着就要站起来。堀江的妻子环子(28岁),由老板娘引领着出现。老板娘转身折回店里。

堀江:(迎接妻子)啊,过来吧。——怎么样,见到朋友了吗——

环子:是的。

堀江:来,上来坐吧。

河合:呀,来了。

平山:欢迎。

环子:久违了……

河合:哪里哪里,你好吗?

环子:还好……

平山:夫人,请上来坐。

河合:请,请。

环子:我……

堀江:你买了东西了?

环子:是的。

堀江:怎么样?上来坐会儿?

环子:那个,我要……

堀江:哦,要回去?那个,帮我买到药了吗?

环子:是的。

堀江:那,我先吃一次吧。

河合:什么药啊?

堀江:没什么,维生素。

环子:不如回了家再吃吧。

堀江:是啊,就这么办。那我先告辞吧。——(对两人)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平山:同学聚会的事,怎么办?

堀江:交给你们了。不好意思……你们看着办吧。

环子:那就失礼了。

两人:哦……

于是环子先一步走出——

河合:喂,我可是放弃了夜场比赛来的!

堀江:夜场也没什么嘛。

平山:你不吃饭了吗?

堀江:回家吃呗。——那就这样了,失礼了——

说着走出,马上又探回头来。

堀江:批评的话我下次再听,随你们说。

说着行了个礼走了。

目送着他——

河合:怎么变成那样了,这家伙太混账了。

平山:唔。

河合:我可不想变成那样。——喂(拍掌)酒,拿酒来……

10.当晚 平山家的起居室

九点过后——

屋里无人。

玄关开门的声音——

11.玄关

平山回来——

平山:喂,可以锁门了吗?

边说边锁上了门。

女儿路子(24岁)从里间出来。

路子:您回来啦。

平山:哦,回来了。

路子:哎呀,又是一股酒气。

平山:哪有,今天没怎么喝。

走进屋。

12.起居室

两人走进屋。

路子:爸爸,您没遇见哥哥吗?

平山:他来了啊?

路子:刚刚回去。

平山:什么事呀?

路子:嗯,好像是……他带了这个来,甜甜圈,还剩一个。

平山:是吗?

矮桌上放着蛋糕盒子。

这时次子和夫(学生,21岁)走出来。

和夫:您回来啦。

平山:哦。

路子:爸爸,吃过饭了吗?要不要茶泡饭?

平山:不,不用了。

和夫:那,这个我吃唉。

说着开始吃剩下的甜甜圈。

路子:(对平山)富泽阿姨她从明天就不来了。

平山:为什么?

路子:说是家里嫂子去世了,要回乡下。

平山:是吗,那找到接班的人了吗?

路子:富泽阿姨倒是说已经委托了协会的人,但好像没有合适的人选。

平山:这样啊,那可真是难办了。

路子:没事的,家务大家一起做吧。不过都要早起才行,阿和也一样。

和夫:我喜欢悠闲一点,而且明天是休息日。

平山:爸爸明天也是中午上班。

路子:那么要赶早的只有我了。我走了你们俩要好好收拾哦,我可不喜欢家里乱糟糟的。

两人都不作声。

路子:爸爸,今后下班晚的时候打个电话吧。——阿和你也一样,不然的话回来就没饭吃哦。

两人依然不作声。

路子很没趣。

和夫:姐姐,我那条鼠灰色的长裤放哪儿了?帮我拿出来一下。

路子:不是在二楼衣橱里吗?你自己找吧。

说完去了厨房那边。

平山:(像是自言自语)——幸一来干什么呢?

和夫:谁知道呢,您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他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两人于是又沉默了。

13.厨房

路子独自收拾着。

14.当晚 住宅楼的二楼走廊

大约十点左右。

平山家的长子幸一(工薪族,32岁)回来。

打开自家房门。

15.室内

幸一走进来,脱鞋。

妻子秋子(28岁)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从里屋走出来。

秋子:这么晚啊。

幸一:哦,我顺便去了爸爸那里。你回来得早吗?

说着进了屋。

秋子:也不是很早……爸爸,怎么说的?

幸一:他不在家。

说着走去里面的起居室。

16.起居室

幸一从皮包里取出一本书。

幸一:这是路子让我还你的。

秋子:哦,西式裁剪的书……不知她弄好了没有。

幸一:不清楚。——爸爸那里,近期我会再去一次。

秋子:去吧。——(转换话题)山冈家啊……

幸一:山冈是谁?

秋子:三楼的……我们楼上的……

幸一:哦,共和保险公司的……

秋子:嗯。他家太大,前几天住进了医院。

幸一:哦?怎么了?

秋子:她出院了。宝宝很可爱,是个男孩……

幸一:哦,生小孩啊。

秋子:然后呢,他们说要取名叫“幸一”,那不就跟你同名了?我跟他们说还是算了吧。

幸一:那有什么。幸一——

秋子:那怎么成?长大以后,要是变成你这样,真难为了那么可爱的宝宝。嘻嘻。(说着站起来)幸一有你一个就够够的了……

说着走去厨房。

秋子:吃葡萄吗?回来的时候买的……

幸一:明天吃吧,我困了。——给我铺床吧。

秋子:你等会儿不行吗?我还要吃呢。——你自己铺呗。

幸一默默地发呆。

秋子:(一边吃)冰箱啊,还是一次付清比较划得来,而且有折扣……

幸一没有回答,拼命忍住哈欠。

秋子继续吃葡萄。

17.丸之内的大楼

明媚的阳光——

18.大和商事的窗户

19.同上 走廊

路子手拿着文件走来。

敲了敲常务董事办公室的门,听见回音后进屋。

20.常务董事办公室

路子将文件拿到河合的办公桌上后,正要转身离开——

河合:哎,路子啊——

路子:(回头)啊。

河合:你父亲跟你说了吗?

路子:说什么?

河合:给你说亲的事啊,——条件很不错的。

路子:没有啊。

河合:你父亲什么也没说啊,真拿他没办法。——怎么样?你有没有出嫁的打算啊?

路子:(一笑)……

河合:怎么样呢?——你是怎么想的?

路子:可是,我嫁了的话家里会很难办的。

河合:为什么?

路子:也没有为什么……就是很难办啊。

河合:难办归难办,要这么说的话,你就一直都没法嫁人了啊。

路子:没关系的,不嫁也没什么。

河合:当然有关系。那怎么成啊,就那样成了老大婆可怎么办?你还是问问你父亲吧。

敲门声——

河合:请进。

办事员拿着文件进来。

路子行礼后正要离开。

河合:哦,你,平山君——

路子:(回头)——

河合:你父亲,有没有说要参加今天的同学聚会?

路子:有。

河合:哦。

路户行礼,走出。

河合从办事员那里接过文件,迅速过目后盖章。

21.当晚 银座后街的小餐馆“立花”

与邻家之间的空隙能看见广告牌的霓虹。

——看上去不是那么高档的房子。

22.同前 走廊

地板上放着许多拖鞋。

传来阵阵笑声。

23.同前 包间

同学聚会的成员们的座席。

围绕着往日的老师,绰号“葫芦”的佐久间清太郎(72岁),平III、河合、堀江、菅井、渡边、中两等,一众同年龄的同学围桌而坐,正在谈笑。

宴会已过半,老先生右手拿筷,左手举杯,正可口地大嚼,酒也喝得十分带劲。大家互相敬酒——

河合:来一杯这个怎么样?

说着把威士忌递给佐久间。

佐久间:哦哦,威士忌呀。那就不客气了。

说着递过酒杯,接酒。

河合:老师,狮子怎么样了?

佐久间:狮子?

河合:教数学的……宫本老师……

佐久间:哦哦,他已经过世了。他是个好人哪……

菅井:天皇在干什么?后醍醐天皇——

佐久间:哦哦,教历史的塚本老师,他倒还健在呢。现在住在鸟取县,每年都收到他的贺年卡呢。哦,还有教物理的天野老师也是。

河合:哦,貉子吗?

佐久间:他叫貉子啊?人家儿子出息了,是参议院议员。现在过上了悠闲的退休生活。

平山:是吗?

渡边:老师,你家里有个女儿对吧?

佐久间:哦,是的。

菅井:啊,美丽可爱的小姐姐……

佐久间:哪里,真不好意思啊……

河合:孙子孙女有多大了?

佐久间:这个啊,因为我老婆早早去世了,女儿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呢。

河合:是吗?那真是……

佐久间:各位的小孩都很有出息吧……(对堀江)你有孙子了吗?

堀江:啊,还没……

平山:这小子啊,这回又娶了个跟孙子一样年轻的老婆呢。

河合:而且好像还非常不错呢。

佐久间:是吗?那真是恭喜了。

众人一同笑了——

佐久间:堀江同学,记得你当年是副班长啊。

堀江:哦……(一笑)

河合:这小子现在也是副班长呢,老婆才是班长。

众人笑,老师稍稍停顿以后。

佐久间:嘿……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说完喝汤,用筷子夹起汤底的鱼肉,问一旁的河合)这是什么呀?

河合:是鳢鱼吧。

佐久间:绯鱼?

河合:不,是鳢鱼……

佐久间:哦哦,鳢鱼——原来如此,很高级的鱼啊。嗯,鳢鱼……鱼字旁加个半……

平山:(拿了啤酒)老师,怎么样?

佐久间:哦哦,啤酒啊,真是多谢了……

说着随手拿起酒杯接酒。

渡边:可是老师,就您跟女儿两个人太冷清了吧……

佐久间:是啊——已经习惯了,这么些年了……虽然不知我女儿是怎么想的……不过,今天托大家的福,我吃饱喝足了……

平山:您别客气,请……

说着递上啤酒。

佐久间:哪里哪里,这真是(一边接酒)——这可真是太高兴了。就像刚才谁说的那样,大家离开学校四十年了,人人各有成就,工作繁忙,却在百忙之中,为葫芦我共聚一堂,让我得到如此隆重的款待……

河合:老师您别客气,怎么样?再来一杯……

佐久间:好(接酒)。哦,谢谢。——战后人情日渐淡薄,而今夜感受温情如斯……啊,葫芦真乃有福之人……谢谢……谢谢了。

说得动情,又开始找什么。

菅井:您找什么?

佐久间:没什么,我的帽子……

平山:时间不还早吗?

河合:用我的车送您吧。

佐久间:不用,再不告辞就……

说着又找帽子。

中西:老师,帽子在楼下呢。

佐久间:哦,是吗?这可真是……

说着站起来,忽然视线移到桌上,喝掉杯中残酒。

菅井:(拿了一旁的成士忌)老师,请把这个拿上吧。

佐久间:呀,这样啊,那可真是……多谢多谢……再见了各位……

渡边:您这就回去吗?

佐久间:哎呀,非常感谢。谢谢。

平山:那,我也一起走吧。

菅井:哦,那就这样吧。

于是河合与平山紧跟着佐久间走出,菅井随后。

24.走廊

三人在菅井的目送下走下楼梯而去。

菅井:那就拜托了。——再见。

说完走回包间。

25.包间

菅井回来。

堀江:回去了?

菅井:嗯——葫芦好像非常开心呢。

渡边:这家伙是不是没吃过鳢鱼啊,只知道字怎么写。

堀江:把河合的那份鸡蛋羹也吃了,真是又能喝,又能吃啊。

中西:不过,这家伙也上了年纪了,感觉蔫了许多啊。

菅井:蔫了的葫芦吗……不过,我们也算积德了。

众人一同笑了。

26.当晚 郊外 城边的小巷

轿车停在那里。河合与平山搀扶着佐久间下车,佐久间醉得相当厉害。

佐久间:啊,是这里,是这里,就是这里啊。

一边迈出脚步。

平山:不要紧吗?老师——

佐久间:没事,不要紧不要紧……

小巷里有佐久间开的小面馆燕来轩。

佐久间:哦,威士忌的酒瓶——

河合:已经空了啊。

佐久间:空了?……唔……

说着走进燕来轩。

27.同前 店内

空无一人。

佐久间在平山与河合的守护下走进店里……

佐久间:喂——伴子!(大喊,然后对两人)来,请进请进……喂,伴子!

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女儿伴子(48岁)从里屋走出。

伴子:(对两人点头致意,皱了眉头)爸爸——这是怎么了?

佐久间:啊?——啊,愉快呀……

河合:老师非常高兴……

佐久间:愉快呀……我说伴子,是他们两位送我回来的……河合君和平山君……

伴子:(对两人)真是过意不去,特意让你们——我爸爸他总是这样。

佐久间:吵死人了!瞎说什么……唔,愉快啊……河合君——

河合:什么?

佐久间:你出息了……虽然过去很调皮……嘿,是我看走眼了……伴子,啤酒!

平山:(对伴子)啊,不用了。

伴子:可是,你们难得来……

河合:不必客气。

平山:我们这就告辞了……

佐久间:别急着走……时间还早呢……喂,平山!——平山君……

平山:嗯?

伴子:(埋怨的语气)爸爸——

佐久间:刚才得的那个哪儿去啦……上等的威士忌……

平山:老师,那个刚才在车里喝光了。

佐久间:嗯?喝了?……哦,喝了,喝了,喝光了……你向来记性好。

河合:(对伴子)那,请照顾好老师……

平山:那我们告辞了。

伴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河合:再会。

平山:再会。

两人正要离开。

佐久间:时间还早嘛!喂,河合!平山!——伴子,拿啤酒来!

伴子送走两人回来。

佐久间:(依然惬意地嘟哝着)啊,愉快……大愉快了!嗯……平山!河合!

叫喊之后忽然蔫了。

伴子在一旁看着,忽然悲从中来,捂住了脸。——远处传来俗气的曲子……

28.中午的西银座

大楼屋顶的广告牌——

29.那里的小巷广告牌

“若松”的招牌——

店内,两三个客人。

30.店内的小包间

来吃中午饭的平山与河合正就着便当喝啤酒。

河合:菅井那小子知道葫芦开面馆的事吗?

平山:知道的话他应该会说吧。——不过,真是太意外了。

河合放下啤酒。

河合:他家女儿也有点奇怪,说不出的感觉,怪瘆人的,冷冰冰的。看样子葫芦的日子也不舒坦。

平山:嗯,真不想变成那样。

河合:你会的。

平山:不,我才不会呢。

河合:不,会的。还不快把路子嫁出去。

平山:是吗?

河合:就是的。

平山:不,我没事的。

说着转头看另一边。

老板娘走来。

老板娘:还要啤酒吗?

河合:啊,不用了。(转头)等下还得上班呢。

老板娘:今天堀江先生没来?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他太太真是又年轻又漂亮……

河合:嗯……漂亮是漂亮……(对平山)是啊……

平山:嗯?

河合:实在太不幸了……

平山:嗯……是啊。

老板娘:出什么事了吗?

河合:昨天刚给他守了夜。

老板娘:给谁?

河合:还有谁?堀江啊。

老板娘:怎么可能!

河合:今天是友引(注1),所以明天才举行告别仪式。

老板娘:真的吗?

平山:我们正在商量葬礼的事呢。——(对河合)我说,花圈就免了吧。

河合:对,那个太浪费了,别要了吧。

老板娘: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平山:那家伙血压本来就高。

河合:结果还是让年轻老婆害了。

老板娘:真的吗?

河合:老板娘你也要当心哦,要适可而止啊。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

老板娘:真讨厌。尽开玩笑——人家来了。

堀江走来,老板娘走过去。

老板娘:欢迎光临。

堀江:嗨。

走进包间。

堀江:嗨,来晚了——

河合:太好了。

平山:好啊,身体很好嘛。

堀江:什么?

河合:你还活着啊?

堀江:什么?

平山:这边正说呢。

堀江:谈得很顺利,大家都很赞同。

平山:是吗?那就好。

堀江:上次没来的久保寺、宫川和下河原也说愿意出。

河合:那样的话,每人凑两千块吧。差不多能到两万吧?

堀江:那就这么定了?

平山:就这么办吧。

堀江:(对平山)你去送给他?

平山:我吗?

河合:你不是离得最近吗?——给他送去吧,葫芦会很高兴的。

平山:唉……没想到葫芦会住在那地方。

堀江:缘分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啊,我不也一样嘛。

河合:你在说什么呀?

堀江:啊,哈哈哈……这个给我吧。

说着拿起河合面前的啤酒就喝,“好喝!”一边吧嗒着嘴把啤酒喝干了。

店里,老板娘从对面端了茶过来。

31.傍晚时分 郊外的街区

简陋的公寓和汽车修理厂等,城市边缘的杂乱风景二三——

燕来轩就坐落在那样的小巷里。

32.“燕来轩”店内

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正在吃拉面。

男人:(吃完)喂,钱放这儿了。

说着搁下饭钱走了。

伴子的声音:谢谢了。

男人离开以后,伴子从厨房出来,收拾了碗筷拿走。平山走进来。

平山:打扰了。

伴子:哪位?

走出来——

伴子:哎呀!

平山:上次那么晚打扰……

伴子:实在太谢谢了,大老远让你们特意送回来……

平山:哪里哪里,我就住在附近的XX。老师呢?

伴子:啊,在的。——爸爸……爸爸……

传来答应声,然后厨师打扮的佐久间端着烧卖蒸笼之类的东西从里面出来。

佐久间:呀,怎么是平山君,来,请进请进。——来,来,请进请进……

说着把蒸笼递给伴子,伴子拿着蒸笼进厨房去了。

平山:上次多谢您了——

佐久间:哪里,要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也不禁喝得高兴了,好像还说了失礼的话,后来我女儿责备我了。实在抱歉,还请多多原谅……

平山:哪里,哪里,是我们不该……

佐久间:毕竟四十年没见了,非常愉快啊。

伴子端了茶来。

伴子:请,喝杯茶吧……

平山:啊……

佐久间:(对伴子悄声说)那个……上烧酒……烧酒……

伴子:(同样小声地)啤酒比较好吧?

平山:不用了。

佐久间:还是拿来,拿来吧。

然后伴子又对佐久间低声说了什么,佐久间点头。伴子正要离开——

平山:真的,您别客气了,不必了。

伴子:唉,也没什么可以招待您的。

说着进厨房去了。

佐久间:要不我去做点什么菜吧。

平山:真的不必了,请别客气。——其实是这样的,老师,这个……(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信封)是上次的同学们给老师的……

佐久间:这是什么?

平山:本来是想送个纪念品什么的……

佐久间:啊!这个不行!我不能收!请千万别!

平山:那我可不好办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请收下吧……

佐久间:不,我不能收。以我这身份,能受邀参加那样的聚会就很高兴了……(这时有客人来)哦,欢迎光临!

客人(坂本芳太郎,48岁):喂,秋刀鱼面!

佐久间:好嘞——那,平山君我就……

平山:老师,那再说吧……

佐久间:好吧,对不住了。

平山:那再会了。

佐久间:啊,多谢……

平山正要走,来客坂本忽然看见他——

坂本:舰长!这不是舰长吗!

说着站起来。

平山:(疑惑地)你……是哪位呀?

坂衣:我是坂本啊。坂本芳太郎——“朝风”的水兵……军曹……

平山:噢,坂本,是你呀……

坂本:(对佐久间)大爷,这位是当年我那艘驱逐舰的舰长啊。

佐久间:这样啊,这可真是。——说起来平山君是当过海军的啊。

平山:(苦笑)唉,是啊……

坂本:哎呀,真是久违了。怎么样?舰长,咱们聚一聚吧。——大爷,秋刀鱼面不要了。(对平山)他们这儿味道不咋地,去别处吧,去聚一聚。

平山:哎,不过,你看起来也很健康啊……

坂本:嗯,托您的福……我就在这附近开了家汽车修理店,请顺便也到我家坐坐吧,走吧。好吗?就这么说定了。

平山:那,就顺便去一下吧……

坂本:大爷,那我们走了。

佐久间:多谢惠顾……

平山:那,有机会再……

佐久间:哎,多谢……

坂本:走吧走吧,请……

于是平山在坂本的邀约下离开了。佐久间一边沉浸在无名的感慨中,一边收拾店内,并打开电灯。

33.“燕来轩”的招牌

招牌里的灯点亮了。

34.当晚 街边点亮的招牌二三

附近回荡着爵士乐的乐曲声——

35.当晚 酒吧“馨”的电招牌

爵士乐中夹杂着《军舰进行曲》的乐声。

(三轩茶屋一带的窄巷)

36.同前 店内(小巧的威士忌吧)

唱机播放着《军舰进行曲》……

坂本兴致大好,一边敬礼一边和着唱片的节拍摇动肩膀。

平山也微微醉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坂本:我说舰长,日本怎么就输了呢?

平山:嗯,是啊……

坂本:害我吃了好多苦啊。回家一看,房子烧毁了,又没吃的,物价还嗖嗖地往上涨……喂,唱片停下!

女店员关了唱机。

坂本:然后呢,我从老丈人那里借了钱,开了现在这家汽修店。不知怎么生意就红火了,幸亏啊幸亏……

平山:你家,孩子只有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儿吗?

坂本:不,上面还有一个呢。已经嫁出去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当外公了。可不能没个正经喽。说起这些,舰长您应该没什么忧心事吧?

平山:哪里哪里,我也吃了苦啊。也是多亏学长照顾,才进了现在的公司。

坂本:可是舰长,这如果是日本赢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平山:是啊……

坂本:(出示杯子给女店员看)喂,这个,托利斯!拿一整瓶来!一整瓶!——(对平山)要是赢了,舰长,这会儿啊你和我都在纽约呢。纽约——不是纽约弹子房的纽约哦,是美国的,真正的纽约。

平山:(微笑着)是吗。

女店员递过酒瓶。

坂本:就是因为打败了,现在的年轻人才会模仿人家,放着唱片跳着扭屁股舞啊。要是打赢了,要是赢了的话,你就看吧。那些蓝眼珠的家伙一定梳着圆发髻弹三味线吧。那才叫解恨呢。

平山:不过,打败了难道不是更好吗?

坂本:是吗?——唔,或许还真是呢。那些混账家伙没法横行霸道了,单这个也够了。——舰长,说的不是你啊,你不一样的。

平山:(苦笑着)哪里哪里……

坂本:(拿过威士忌瓶)来,请……

平山:哎……

接酒。这时,这家店的老板娘馨(32岁)走出来。头上卷着头巾,一身刚从澡堂回来的打扮。

馨:欢迎光临。

坂本:喂,你去哪儿了?

馨:澡堂啊。

坂本:这时间谁会去澡堂啊。

馨:因为今天生意大清淡了。——来,给您斟酒吧。

平山从馨走出来那一刻起,眼光就没离开她。

坂本:哎,舰长,这位是这里的老板娘——

平山:(点头致意)你好……

馨:欢迎光临。

说着给平山斟酒。

平山:(对坂本)看来你很熟悉这里啊。

坂本:哪里哪里,哎,也请您多支持。——(然后对馨)这位是我在海军时的舰长。

馨:请多多关照……(对坂本)那,放那个吧,那个……

坂本:哦,放吧,放吧!舰长,痛痛快快地喝吧!——开心啊,实在大开心了……

开始播放《军舰进行曲》的唱片。

坂本:哦,看啊,来喽!

说着站起来,全身动作和着乐曲。

坂本:锵锵锵咔,锵,锵,锵锵咔,锵,锵,锵……(一边敬礼)哦,舰长,舰长你也来!

平山也笑眯眯地敬礼。

坂本越发来了兴致,一边敬礼一边绕起圈子来。

馨也敬礼。

坂本越发兴致高涨。

37.当晚 平山家的走廊

一片宁静之中敲响了九点钟。

38.同前 玄关

平山醉醺醺地回来。

路子出来迎接。

路子:您回来了。

平山:哦——刚回来。

路子:您又喝酒了吧。

平山:没有啊,也没怎么喝。

路子:哥哥来了。

平山:哦。

说着走进屋里。

39.起居室

幸一和和夫在那里。

平山,随后是路子走来。

幸一:啊,您回来了。

和夫:回来啦。

平山:来了……

幸一:您看起来兴致不错啊。

平山:哪有啊,哈哈……今天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去了一个奇怪的店。

路子:爸爸,已经没有饭了。您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平山:啊,我已经吃过了。——(然后对幸一)那里有个女人……

幸一:是在哪里?

平山:是个酒吧,那里有个女的跟你妈妈年轻时候很像呢。

幸一:长得像吗?

平山:嗯,身材也像。——当然要是仔细看还是很不一样,不过,低头的时候,这里(摸了摸脸颊)有一点点像……

路子:那人多大年纪?

平山:二十八九吧。

和夫:那,妈妈那么大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平山:那个女的穿着奇怪的洋装,头上还卷着头巾呢。

和夫:妈妈也曾经穿洋装卷头巾吗?

幸一:哪有,妈妈总是穿和服……

路子:不过,疏散的时候,妈妈不是也穿筒袖衣搭爸爸的裤子吗?

幸一:那个酒吧,我也想去看看呢。在哪里?

平山:哦,去看看吧……唉,其实也不是那么像。

和夫:我也去看看吧。

路子:我不想去,我才不想见那样的人呢。

平山:(对幸一)今天有什么事吗?

幸一:哦,有一点……

平山:是吗……(站起来)路子,烧洗澡水了吗?

路子:今天没烧。

平山:这样啊。

说着往走廊上去了。

40.走廊

对面有洗脸池。平山走来。

平山:(回过头)幸一——

平山:什么事?

幸一:想跟您借五万元左右……我想买台冰箱。

平山:哦,好的,不过现在没有。着急吗?

幸一:最好能快一点……

平山:那两三天之内我让路子给你送去。

幸一:拜托了。

说完返回起居室那边。

平山去洗漱台边,脱去衬衣。

平山:路子,香皂——没有香皂啊。

然后拧开水龙头。

41.翌日傍晚 住宅楼

住宅楼风景二三。

42.同前 二楼走廊

身着围裙的秋子走出家门,敲开邻室的门走入。

43.邻室的室内

主妇小川顺子(33岁)一边做晚餐的准备一边出来迎接。

秋子:有番茄的话,借我两个吧。

顺子:啊,有的有的。

说着转身进屋。

秋子看见一旁有一台电子吸尘器。

秋子:这个怎么样?吸尘器好用吗?

顺子拿了两个番茄出来。

顺子:哦,这个啊?好用,就是声音有点吵……给,这个是冰凉的呢。

递过番前。

秋子:谢谢。我家也决定买冰箱了——

顺子:哦,有冰箱就方便了,还能做冰块……

秋子:是啊,那就借用了。谢谢。

说着走出。

44.走廊

秋子走出来,幸一抱着一个长形的纸包回来了。

45.起居室

正在准备晚饭。

两人进屋。

幸一:你回来得很早吗?

秋子:没,刚回来。——那是什么?

幸一:(一边撕包装纸)就是这个啊。

露出四五根高尔夫球杆——

秋子:怎么回事?

幸一:路子拿钱来了吗?

秋子:嗯,还没有——

幸一:是吗……

秋子:怎么回事啊?这个——

幸一:嗯?很便宜的……

秋子:你买的吗?

幸一:不是,钱可以稍后再付。是三浦的朋友,人家买了新的,想转让。这可是难得遇见的好东西,好着呢……

秋子:你想买?

声音变得有些严厉。

幸一转过头来。

秋子:钱从哪儿出呢?不行,这样的东西不能买。

幸一:没关系的,路子会送钱来。我多借了点儿。

秋子:你借了多少?

幸一:五万元……

秋子:多借是多借了,也不能用在那样的东西上。我说你呀,这个那个的,可不能自己一个人随便乱花啊。

幸一:我没花呀。

秋子:你花了,这不花了吗?我也有想买的东西,我忍着没买,你倒是自己随便花。什么呀!这种东西,给我还回去!

幸一:事到如今已经还不了了。

秋子:还得了啊!快去还了!

说完去了厨房。

幸一失望地把球杆放在那里,点了烟抽起来。

秋子:(一边削番茄皮)我说啊,像你这样的上班族打高尔夫球实在是大奢侈了。臭美什么呀!偶尔能早回家,只会嚷嚷累呀累呀,一躺下就睡着了,打什么高尔夫球啊?你就省省吧,省省吧……

幸一默不作声,呆呆地继续抽烟。

46.晚上 高尔夫练习场

不是很气派的场地,客人也很少。

风景二三——

幸一正在打球,公司的年轻同事三浦丰(26岁)在一旁看着。

幸一的球飞出去。

三浦:飞得很远嘛。

幸一:(打量球杆)这个真棒。

三浦:再怎么说也是马基高(注2)啊。

幸一:唔……

两人回到长椅坐下。

三浦:稍微有点磨损,但是很划得来啊。

幸一:是啊……

三浦:本来我很想要的,可是没钱哪。

幸一:你去问问机械科的盐川吧,他会想要的。

三浦:你不行吗?

幸一:我很想要。但现在很难付一大笔钱啊。

三浦:是老婆反对吗?

幸一:嗯。

三浦:这个——很不错的呀,毕竟是马基高啊。

幸一:很不错啊。

三浦:不如一咬牙买了?

幸一:我还是算了吧。

三浦:你那么怕老婆呀?

幸一:怕倒不怕,但她会跟你没完啊。——喂,再借我打一次吧。

说着从三浦手里接过球杆,站起来再次打球。

球飞出去。

47.星期天上午 住宅楼

天气晴朗,各家窗前都晒着被子。

48.二楼的走廊

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其乐融融地出门。

49.室内

秋子在窗边敲打被褥。

幸一满脸无聊地横躺着。

看样子两口子之间的不愉快还没消散。

秋子:我说,你把时钟上一下嘛,都快停了。

说完去了别的房间。

幸一一动不动不予作答。

秋子拿了床单来在窗前晾晒。

秋子:你赌什么气呀?

幸一:……

秋子:你想去就去呗,——我又没说不许你打高尔夫球。

幸一:……

秋子:什么呀,跟小孩儿似的……你赶快出息到爱买啥买啥的地位不就得了?

幸一:……

秋子:无可奉告吗……

一边往别的房间走——

秋子:时钟!

愤愤说完后走开。

幸一无可奈何地起身,给时钟上发条。

敲门声——

幸一:……

敲门声又响——

幸一:哎。

路子走进来。

路子:你好——

说着进了屋,秋子出来——

秋子:啊,欢迎。

路子:你好——(对幸一)哥哥,你居然在啊,还以为你会去打高尔夫呢。

秋子:你哥——今天闹情绪呢。

路子:怎么了?

秋子:(一笑)你问他吧。

路子:究竟怎么啦?——(说着从提包里取出信封)我送这个来了。

说着递过信封。

秋子:(从一旁)哦哦,这个我收下了。——谢谢。

说着接过信封。

路子:(对幸一)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秋子:指望落空了呗。好不容易才借来的钱——

幸一:少废话!

秋子:(笑嘻嘻地)你哥啊,还想买别的东西呢,所以从爸爸那里多借了钱……

幸一:你少废话!

50.走廊

三浦抱着上次那个装了球杆的纸包走来。

敲响幸一的家门,秋子答应的声音传来。

51.室内

三浦走进来——

路子迎上前去——

路子:啊,欢迎。——哥哥,是三浦先生。

幸一:三浦——?

说着起身走来。

幸一:哟,什么事?

三浦:这个(球杆),我跟朋友说了……

秋子走出来。

秋子:欢迎。

三浦:你好。

秋子:什么事?

三浦:就是这个,(对幸一)好不容易才说好了,(对秋子)看在是朋友的分上也希望能卖给你。

秋子:哦哦,这个咱们不要。不过,还是请进来吧。

三浦:啊……

幸一:你就进来吧。

三浦:这样啊。那……

说着进了屋,秋子和路子进了里间。

三浦:那之后我去了朋友那里,哪想他就指望着卖给你了,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秋子:(从里间)三浦先生,你来是硬要卖给我们吗?

三浦:您别开玩笑。不是的。大大,这个真的很好的,是不想让给别人。我朋友说分期付款也可以。

幸一:分期付款?

秋子:分期付款也不行,不行不行。

三浦:这样啊?不行吗?——每次两千,付十个月,很便宜的啊……

秋子:不行不行,不行的。

三浦:这样啊?要是我就买了。

秋子:那你就买呗。

三浦:可是不行啊,我没钱。

秋子:那你也别瞎推销啊。总之我们不要,请拿回去吧。

说着走到一旁去了。

三浦:这样啊……

说着把眼光转向幸一——

三浦:真过意不去啊,惹你太大生气了……

幸一:哪有,没事的,她从一早就不高兴。

三浦:真是对不住啊……

秋子拿了一沓钞票出来——

秋子:(对三浦)给,两千块,一次的钱——

说着把钱放在榻榻米上。

三浦:行吗?

秋子:行啊,这要是不买下来,后面就有的烦了。

路子:(微微一笑)这下好了,哥哥——

幸一:哪儿呀……(说着抽出一根球杆)这个,真棒啊。

三浦:是很棒啊,绝对的。那大大,两千块,我收下了——

秋子:你记好了啊,是从这个月开始付——还剩九次哦。

三浦:不要紧的。——那,我走了。

幸一:怎么就要走了?

秋子:你呀,还真来劲了。

三浦:啊,我中午有个约会,告辞了。

路子:那,我也……

幸一:什么,你也要走吗?

秋子:不用急啊,路子,还没……

路子:嗯,我待会儿要去朋友那里。

幸一:那代我问候爸爸。

秋子:代我们谢谢爸爸了。

路子:好的。——那,再见吧。

秋子:再见——

于是三浦和路子离开——

幸一:(一边把玩球杆)喂,不要紧吗?买这个——

秋子:你不想要吗?

幸一:想啊,想要极了。

秋子:条件是我也要买哦。

幸一:买什么?

秋子:白色的皮包——相当贵呢。

幸一:……

秋子:我就是要买!真的要买哦!

说着进了里间。

幸一一个人把玩着球杆。

52.郊外车站的站台

风景——

三浦和路子在等电车——

三浦:你哥对太太真是相当温柔啊。

路子:不过,他对我们可是很霸道的。

三浦:看来——对太太还是应该温柔一些才好啊。

路子:是啊。——不过太温柔了也很讨厌的。

三浦:是吗?真不好办呀。

路子:啊,电车来了——

电车进站。

53.窗户

从窗口能看见川崎一带工业区的风景。

54.室内

平山正在看文件。

敲门的声响——

平山:请进。

办事员田口房子(24岁)进来。

平山:哦,怎么啦?

房子:长期以来得您百般照顾……

平山:哦,这样啊。听说你要出嫁了?恭喜恭喜。

房子:(行礼)所以来向您感谢一声……

平山:哦,——你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了……

房子:我二十四岁了。

平山:是吗?跟我女儿同岁啊,那,祝你幸福。要好好过日子啊。

房子:谢谢您。

又传来敲门声。

平山:请进。

洋子进来。

洋子:您的客人。

说着递上名片。

平山:(接过名片)啊,哦,带她到这边来……

洋子:好的。

房子也行了礼,与洋子一同离开。

平山:啊,田口君,你待会儿可以再过来一下吗?

房子:好的。——那就失陪了。

然后离开。

敲门声。

平山:请进。

由洋子带领着,佐久间老师走进来。

佐久间:哎呀,在你忙碌的时候突然打扰……

平山:哪里哪里,来,请……

佐久间:好的。——前几天让你特意造访,实在……我后来才发觉,在筷架下面……

平山:哪里哪里,来,请……您请坐。

佐久间:好的。真不该让你们破费……(说着坐下)我刚才去给大家道谢了……

平山:让您特意过来一趟,实在……见到河合了吗?

佐久间:他有事外出了……

平山:是吗?——老师,您待会儿就直接回家了吗?

佐久间:是的,这里是最后一处了……谢谢了……

平山:那,一起回去吧,我们是同一个方向……

佐久间:好的。不过你的工作……

平山: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说着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里的电话——

平山:喂,请找大和商事的河合先生。——是的,常务董事河合先生……哦,对了,还有咱们公司的田口君,能不能让她再来一趟。

说着挂上电话,取出纸包装纸币。

55.当晚 西银座的小巷

看得见“若松”招牌的风景——

56.当晚“若松”店内

两三位客人——

57.同前 小包间

平山、佐久间和河合都喝醉了。佐久间烂醉如泥,躺在那里。

河合:老师,您怎么啦?来一杯如何?

佐久间:啊?(抬起头)呀,谢谢……(一边接酒)啊,真高兴……真高兴啊……嗯,给你们添麻烦了……嗯……

然后倒头又睡。

河合:(看看他,对平山)喂,葫芦已经不行了。

佐久间:(忽然抬起头)啊——嗯?

平山:(立刻凑过去)老师,怎么样?再来一杯……

佐久间:(接酒)啊,谢谢……你们都有福气啊。我太寂寞了……

河合:为什么?为什么寂寞呢?

佐久间:唉,寂寞啊……悲哀啊。——到头来人生就是自己一个人啊……孤零零一个人啊。

河合与平山面面相觑。

佐久间:唉,我错了……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只图自己方便……

平山:是什么事?

佐久间:唉,我女儿啊。——我图方便,把女儿留在身边使唤……当初也不是没有去处……只因为我老婆不在了……我错了……最后错失了机会……啊呀!我该告辞了!

河合:您要回吗?哎,不要紧嘛,再来一杯吧。

佐久间:啊,再来一杯吗……(说着接酒)唉,常言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一杯酒……唉……

说着放下酒杯,一骨碌躺下了。

河合与平山面面相觑。

平山:老师……老师……

河合:算了,让他睡吧,萌芦心里不好受啊……

平山:唔……

河合:你要是不小心也会变成这样。

平山:哪会啊,我……

说着把酒喝干。

河合:路子姑娘要是也变成葫芦的女儿那样,可怎么办?

平山:哪呀,她自己……

河合:会的。快把她嫁出去吧。你要变成葫芦那样,我可吃不消。

佐久间:(突然)哎,葫芦?

说着坐起来——

佐久间:这儿是哪儿啊?

河合:哎,老师您睡吧。会送您回去的。

佐久间:哦,是吗……

说完,又睡下。

河合:(对平山)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平山:嗯……

说着拿起酒杯。

58.当晚 平山家 走廊

59.同前 里间(起炳室隔壁的房间)

路子正在熨洗好的衣物。

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路子:爸爸?

平山的声音:啊,我回来了——

路子:先别锁门——阿和还没回呢。

平山走进来,醉醺醺的。

路子:您回来啦。

平山:嗯。

60.里间——起居室

平山穿过里间,在起居室的矮桌前坐下。

平山:哎,我说啊。

路子:什么事?

平山:你不想嫁人吗?

路子:啊——?

平山:嫁人啊。不想嫁吗?

路子:(付之一笑)您说什么呢!

平山:别,我是说真的,真的。

路子:爸爸您又喝醉了啊。

平山:嗯,喝是喝了一点儿,不过我是说正经的。

路子:可不是一点儿啊。为什么会想到这事了呢?

平山:为什么……原因有很多啊。——哎,你过来一下。

路子:您等一下吧,这里马上就好……

平山:爸爸考虑了许多……哎,你过来呀。

路子关了电熨斗,站起来走过去。

61.起居室

平山和路子——

路子:可是,我要是出嫁的话,您岂不是很为难吗?

平山:就算为难,你也差不多该嫁了……你也二十四了呀。

路子:对呀,所以还不用着急啊。

平山:可是,说着还不着急,还不着急,一转眼就上年纪了。这样为了自己的方便留着你,爸爸觉得很过意不去。

路子:这么说又能怎样呢?跟您说吧,爸爸,我现在还根本没打算嫁人呢,我才不想嫁呢。爸爸您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平山:想什么?

路子:想我就这样留在这里更好……

平山:为什么?不是那样的。

路子:明明就是这样的啊。我要是嫁了,爸爸和阿和怎么办呀?

平山:那总有办法的。

路子:说是总有办法,究竟该怎么办呢?怎么办都不成呀。爸爸您到底从什么时候生出这念头的?

平山:那,你是不打算嫁人了吗?

路子:我才没说不嫁呢,我并没那样的想法。我的朋友当中嫁了人的还不少呢,还有的已经生了宝宝呢。

平山:是吗……那你——

路子:别说了!我像现在这样就好!

平山:唔——那么说的话,爸爸也觉得现在是最好的。可那是不行的啊!反正爸爸是这么想的。

路子:您既然想好了,就别随随便便说那些话啊。

平山:我不是随随便便说的啊。

路子:明明就是的。

说着站起来,去里间收拾衣物。

平山:喂!……喂!

路子拿着衣物走出了房间。

平山满脸失落,将茶壶电的水倒在杯子里喝了。

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62.玄关

和夫回来。

和夫:姐,门可以锁了吗?

平山的声音:哦,可以锁了。

和夫:哎呀,爸爸已经回来了呀。

说着拧上了门闩。

63.里间——起居室

和夫进屋。

和夫:我回来了——

平山:哦,回来啦——

和夫:姐姐呢?

平山:在呢。

路子沉默地穿过房间。

和夫:哎,姐,我要吃饭的。

路子默不作声地走过。

和夫:(目送她)怎么回事呀?爸爸。

平山:唔……

和夫在矮桌前坐下,倒了茶喝。

和夫:哎呀,真苦。

平山:喂,我说。

和夫:嗯?

平山:你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和夫:应该有吧。

平山:有吗?

和夫:虽然不清楚,可谁都会有吧。

平山:你有吗?

和夫:有啊,她叫清水富子哦。

平山:哦?是哪里的人啊?

和夫:不清楚是哪里人,不时地能跟她说说话呢。

平山:哦,她是做什么的?

和夫:是我每天坐的那趟公车的售票员,看名牌记住的名字。个子小小的,胖胖的,可爱极了。

平山:嗯——是吗……

一边苦笑。

和夫:喂,姐呀!让我吃饭啊!

平山:哎,你呀,自己去厨房吃吧。

和夫:为什么?

平山: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和夫不满地站起来去了厨房。

留下平山一个人,他点了烟,木然沉思着。

64.大约一周后 傍晚 住宅楼

各家的窗户透出灯光,出去上班的人们纷纷归来。

秋子也是其中之一。

65.同前 走廊

秋子归来。

66.室内

秋子进来。

秋子:我回来了——

说着走进屋。

67.起居室——厨房

幸一系着围裙在厨房切洋葱。秋子走来。

秋子:我回来晚了。——做什么呢?

幸一:冰箱里有火腿,做个火腿炒蛋。

秋子:我也买了牛肉饼来。——米饭煮上了吗?

幸一:哎,就快煮熟了。

秋子:(走到洗碗池旁)那个——

一边洗手,幸一也洗手。

秋子:(一边把手擦干)今天午休的时候,路子来我们公司了。

幸一:哦——什么事?

说着摘下围裙递给秋子。

秋子接过围裙系上。

秋子:说是爸爸叫她快出嫁……

幸一:哦,对象是谁?不过路子现在出嫁的话,老爷子怎么办?他是怎么打算的啊?

秋子:路子也是这么说的。

幸一:那么路子她还不想嫁吗?

秋子:那可不清楚。她说爸爸最近每天都在说这个。——路子说她都听烦了。

幸一:对方——是什么人呢?

秋子:说是河合先生介绍的,爸爸已经见过那人了。——好像很不错呢。

幸一:路子不中意吗?

秋子:就是弄不清这一点啊。——我问她你不想出嫁吗?她也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幸一:那这事到底怎么说呢。

秋子:是啊,怎么说呢。

幸一:那,路子去你那儿干吗呢?

秋子:不过……不知为什么我也能理解路子的心情……

幸一:是吗?

敲门声——

幸一:请进。

68.入口的房间

门开了,平山走进来。

幸一出来迎接。

幸一:啊,您来了。

平山:哦,你已经回来啦?

秋子走来。

秋子:啊,爸爸——您请……

平山:哦,这个,是咸烹牛肉。

说着递上一个纸包。

秋子:谢谢您。

幸一:爸爸,你这是刚下班吗?

平山:嗯,有点事想跟你说,可以出去吗?

幸一:可我还没吃饭呢。

秋子:爸爸,请跟我们一起……

平山:哦,饭就去哪里找个地方吃吧,怎么样?

幸一:这样啊,那……

说着去了里屋。

秋子也向平山点头致意后进屋去了。

69.起居室

幸一和秋子,一边做准备——

秋子:(自言自语)肯定是路子的事。

幸一:嗯。

说完走出房间。

70.入口的房间

平山正等着。

幸一走来,套上木屐。

秋子走出来。

秋子:请慢走。

平山:那就借用他一下喽。

秋子:您请便。

平山和幸一出门。

关上的门——

71.当晚 酒吧“馨”店内

平山和幸一——幸一在吃炒饭,平山正小口地抿酒。

镜头拉远,只见一个客人正与女店员相对饮酒。

幸一:(吃完饭)我吃好了……

对面正在沏茶的老板娘馨端了茶过来——

馨:喝茶吗?

幸一:谢谢。

平山:(举了举酒杯)给我这个。

馨给他倒了威士忌,并端走饭碗。

幸一:(目送着馨)像吗……不像啊。

平山:唔——仔细看是不一样,但不知什么地方还是有点像。

幸一:是吗……对了,爸爸,那个男的怎么样?

平山:是冈崎一个世家的次子,个子很高,体格也强壮,爸爸觉得不错。

幸一:——路子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呢?

平山:你——这么觉得吗?

幸一:嗯。

平山:是这样的,据和夫说,她好像喜欢一个姓三浦的人。

幸一:三浦是?

平山:你们公司的……

幸一:哦,他呀。

平山:他人怎么样?

幸一:那小子不错的,如果是他的话我很赞成。路子是怎么说的?

平山:我试探着问了问她。她没有明说,不过好像是喜欢的。

幸一:如果是那小子就好办了。

平山:是吗?那请你顺便问问那个三浦君吧。

幸一:嗯,好。那小子不错的。

平山:是吗?——能让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再好不过了,这样路子也会幸福的。

幸一:是啊,那我尽快问问他。

平山:嗯,那就这么办吧。

馨走出来。

馨:今天可真安静啊,要不要放上次的那首曲子?

平山:不,不用了。

幸一:什么曲子?

平山:没什么……

幸一:可是,路子要是嫁了人,爸爸就寂寞了。

平山:可是,再不嫁就晚了……

说着把酒喝干了。幸一也喝酒。

72.翌日傍晚 食伤新道(注3)

鸟森一带——下班的人们来来往往……

73.那附近的“猪排屋”店内

客人相当拥挤。

74.店内通往二楼的楼梯下面

客人脱在那里的皮鞋和女式草履等。

75.店内二楼的小包间

幸一和三浦正边吃猪排边喝啤酒。猪排已是第二盘,啤酒也开了第二瓶。

三浦:(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啤酒,然后对幸一)请。

幸一:哦——(一边接酒)你很能喝啊。

三浦:我不行啊。不过,啤酒的话,也就两瓶吧。

幸一:想问你个事。

三浦:什么事?

幸一:有没有打算结婚?

三浦:有好的人选吗?

幸一:且不论好坏,倒也不是没有。

三浦:哦……真的吗?

幸一:是真的。怎么样?不想娶一个吗?

三浦:——是吗,那可就为难了。

幸一:为难什么?怎么会呢?你不想吗?

三浦:呃……

幸一:你也该结婚了呀。

三浦:是啊……那个……其实,我已经有了。

幸一:原来你有啊。

三浦:不是有老婆。不过,对象是有的。

幸一:这样啊。

三浦:是你认识的人。

幸一:谁啊?

三浦:总务科的井上美代子——

幸一:哦,那姑娘——

三浦:不行吗?她不好吗?

幸一:不,很好啊,是个好姑娘。

三浦:请不要跟大家说啊,因为还谁都没告诉呢……

幸一:哦,我不会说的。

三浦:我们说好了的。

幸一:哦——什么时候的事?

三浦:今年夏天,咱们公司——不是一起去了伊香保吗?

幸一:哦,是从那时候啊。

三浦:说是说从那时候,可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幸一:撒谎吧,你。

三浦:拉个手什么的倒是有……

幸一:——这样啊……

三浦:你要介绍的是谁?

幸一:算了吧。

三浦:告诉我吧,我的都说给你了。

幸一:唔……

三浦:是谁?

幸一:就是我妹妹。

幸一:妹妹,你是说路子小

 6 ) 斜风细雨不须归 —— 观小津后续

从《寻找小津》开始寻找,历经十二部影片,不知是否达成一个圆满,但,我终于完成了一个心愿。我的电影收藏庞杂无序,全凭兴趣和瞎撞,客观条件的限制,使我无法与国内丰富的盗版市场保持同步,但这也“成全”了我观影的随意。所谓随意,就是下意识的选择吧,慢慢地你会发觉,年纪渐长,选择也趋向怀旧和保守,那些新潮的、妖媚的、异端的,不再是诱惑。某个清闲的晚上,想找一部电影打发时光,挑来挑去,往往挑中一张熟面孔。所以不要说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欲望究竟左右不了心意,心的容纳有限,并且在容纳渐满的时候格外固执,我估计,再这么下去,一个“老顽固”的称呼迟早要扣到我头上,我也欢迎之至。
  
颇具规模的无序中有屈指可数两个有序——仅仅两个——我一共拥有两位导演的精选集:日本的小津安二郎和英国的库布里克。两位都性格鲜明、盖棺论定。两位又偏偏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极简一个极繁;一个重复一个创新;一个浅白东方一个哲学西方;一个淡定从容,一个躁动激越;一个慧眼如炬,一个博大精深。但,毫无疑问,他们的伟大,不分伯仲。
  
这个不太寒冷的冬季,我开始重温其中一位。本以为温厚的小津比较容易进入,他的那些情节简单情感清澈的故事,我以为比较容易讲述,可每天看一部写一部的频率,到后期真有点力不从心的倦怠。而我总算坚持下来,对自己的热爱有了一个交代,这个冬天的平淡,有了小小一点成功感装饰的斑斓,我很高兴。
  
该说的我在每篇文字里都说过了,该分析的也分析了,既然饶舌至斯,干脆言无不尽吧,把我想说而前十二篇里没包含的再唠上一唠,也就彻底消停了。
  
一:家常的风格
  
王安忆在《汪老讲故事》一文中曾写道:汪曾祺老的小说,可说是顶顶容易读的了。总是最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最平凡的事情。轻轻松松带入了读者走一条最最平坦顺利简直的道路,将人一径引入,人们立定了才发现:原来是这里。诱敌深入一般。坚决不竖障碍,而尽是开路,他自己先将困难解决了,再不为难别人。正好与如今将简单的道理表达得百折千回的风气相反,他则把最复杂的事物写得明白如话。他是洞察秋毫便装了糊涂,风云激荡过后回复了平静,他已是世故到了天真的地步。
  
这段话我觉得同样可以用来形容小津电影的风格。这么凑巧,汪曾祺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他的老师沈从文,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沈从文的儿子沈虎雏,说他父亲生前评价艺术的好,最常用的一个词是:家常。
  
那么说,在艺术的王国里,小津,沈从文,汪曾祺他们,是一国人。
  
二:有趣的情节
  
小津是淡泊的,又是活泼的;是端庄的,又是幽默的。他的影片充满一个个神来之笔的小玩笑,浸透对生活的体谅和尊重。每篇文字我都举过例子。在此,还想说说几个遗漏的,也特别有意思:
  
《彼岸花》中不是有个唠唠叨叨总抓不住重点的母亲吗,片中每次她出场,在座的人都要先去上个厕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后来才明白小津的用意,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个性,朋友们很清楚,她大驾光临,岂有“怠慢”之理!
  
《早安》中爱放屁的小善爸,放的屁肯定又闷又响,乍听上去象一个人“嗯”了一声,小善妈每次都跑过来问:“什么事?”小善爸沉着地回答:“没事。”接着又放一个,相同的问答再重复一遍,如一卷录像带反复回放、乐此不疲。这对夫妻,实乃绝配!
  
再有就是《麦秋》中的孙子小勇,早晨起来骗大人说洗了脸了,大人喝斥他撒谎,明明脸是脏的,回去重洗。小津的镜头于是追随他去了卫生间,看他径直把毛巾在水龙头下打湿一下,又挂了回去。出来理直气壮说洗完了,又此地无银三百两补充道:“没洗的话毛巾不会湿的!”
  
同样是《麦秋》,小实小勇哥俩为试探大和叔公是不是聋了,狡猾点的哥哥唆使唯命是从的弟弟跑到老人面前大叫:“傻瓜,傻瓜!”,老人动了一下,孩子吓得撒腿就跑。这些童趣的细节,在小津电影里不胜枚举,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没错,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调皮捣蛋,自作聪明。
  
三:缺失的恋爱
  
小津不擅长拍情爱镜头,如果不算《宗方姊妹》中田中娟代微微扬起头的“未遂接吻”,《早春》中丈夫和金鱼在小酒馆的接吻,是小津电影里唯一的接吻镜头。他自己知道那场戏拍得不好,从此不再涉及。一位久居日本的美国影评人,也是第一个把小津电影介绍给海外的唐纳·里奇就此评论说:“恐怕他一辈子也没有吻过女人啊!”
  
可我觉得没结过婚不等于不能理解恋爱滋味。厚田雄春回忆说,一次他们在片场闲聊天开玩笑,小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厚田回答:“有啊,是个三条腿的小姐。”小津笑眯眯地说:“三条腿的小姐?多么可爱啊!”
  
这温馨诙谐的调侃,让我看到小津一颗无拘无束、宽厚美好的心。他只是没遇上他的美人鱼,相信如果他遇上了,美人鱼连去巫婆那儿求解药也不用,更不必忍受在刀尖上舞蹈的痛苦。
  
四:闺阁情怀
  
既然小津电影的主题是嫁女儿,那么少女心事的表达一定少不了。虽然战后的日本风气开放了许多,毕竟闺阁中女儿心事代代相仿。少女们对未来将面临巨大改变的生活走向,期望的同时隐隐惧怕,无端感觉被弄脏遭背叛。这一点,《晚春》中纪子的表现就很有代表性,“不干净”是她对长者续弦的第一反应,也是她抗拒婚姻的隐约心结。还没走进生活的人都这样惧怕着吧:怕被生活的泥浆浊气弄脏,被迫放弃,被迫改变,被迫作惨痛的交换。
  
这样的少女往往有几个要好女友,其中一个出嫁了,其余的未婚者感觉联盟破裂了,朋友变了,婚姻是导致这一切变故的原凶,于是,抗拒婚姻的理由又多一条。《秋日和》中的绫子就跟好友百合子讨论过:“大家都会渐渐疏远的,我们的友谊如果因为结婚而消失的话,那岂不是很悲哀,真没意思!”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在小津眼里,婚姻对女性的震荡比男性大得多,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是被迫抛弃自己习惯因此深具安全感的生活,去换一个全然的未知。或许正因为如此,从不追求戏剧性的小津,却喜欢讲述嫁女儿的故事,这是家庭细胞分裂成长的必然步骤、重要瞬间,没有割舍放弃,就无法建造抚育。一个家庭内部的风起云涌,小津敏锐地捕捉到了。

五:战争态度
  
中日两国,由于漫长历史的恩怨纠葛,导致双方看对方的眼光都矛盾复杂、一言难尽。许多人表示,不喜欢看日本的东西,我理解,因为我也是看日本就来气、有血性的中国人。咱孔圣人说:以德报怨,何以报直。所以我不会左脸被打了一巴掌,还把自己的右脸凑上去,美其名曰“舍身成仁”。可一个只会简单否定的民族不但没气量,甚至没希望,这也是我坚持的。对一个从前敌对,将来还可能敌对的国家我们应该保持足够警惕,这不等于说全盘否定我们就保证了胜利,保全了气节。艺术这东西尤其与国界关系不大,有时候我在中国导演的电影里,闻到一股谗媚的腐气;有时候,我从小津、黑泽明的电影里,感受到纯粹东方、甚至纯粹老庄孔孟的清风豁达。
  
话虽如此,一个艺术家的政治态度,也至关紧要。纳粹据说普遍艺术修养高,可他们听着瓦格纳欣赏鲁本斯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所以我对小津也不是完全“信任”,对上过中国战场的他,我的脑中打着问号,我的眼睛是把手术刀——在整个观影过程中。
  
从当时的社会环境出发,小津也不可能在讲述生活的影片中宣讲自己的政治主张。但我还是从影片中人物的只言片语“窥探”出点什么,和我想象的一样,一个拥有圆融开放世界观的小津,绝不会是好战份子。《早春》、《茶泡饭之味》、《麦秋》、《秋刀鱼之味》中,都有昔日战友聚会的情节,小津不止一次通过剧中人物之口说:厌恶战争。如果说这不过是战败后面对颓局的无奈之语,那么《秋刀鱼之味》里小津的表态就很明确了:父亲和昔日战友偶然重逢,被对方邀到熟识的酒吧喝酒,老板娘还放了日本军歌,于是发生如下对话:
  
战友:如果日本战胜了,又会如何?
父亲:(沉吟着)不知道啊。
战友:战胜的话,现在你和我就都在纽约。因为战败,如今的年轻人都崇洋,听着唱片,摇着屁股。战胜的话,那些蓝眼珠子的家伙们会变成武士头,边嚼口香糖边弹三味弦,那副狼狈相!
父亲:可是战败了反而好,不是吗。
  
“战败了反而好”,这话听来意味深长。小津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在日本军歌声中说出这样一番话,在五十年后的我听来,仍是心惊。
  
六:气韵悠远的空镜头
  
前面说过,小津电影总老老实实地讲故事,开始怎样,发展如何,结局怎样。。。从不意识流耍花枪搪塞过去。镜头跟随人物在屋内屋外游走;镜头追寻人物的视线在某处停留。往往人物离开了,镜头还会注视着人物刚刚呆过的场景;人物都转过脸去,镜头还注视着他们刚刚瞭望过的远山白云,诗意就这样产生了。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当你深深凝望一处以为无生命的景致,如山如桥如云如水,你会发觉你的凝望被回应了,景致被你的目光赋予生命,或者说,你的目光唤醒了它,这是你们俩之间的秘密,秘密把你们紧紧连结,使你们发出会心的微笑。小津电影里的空镜头,就象是这个秘密的显影剂,给银幕外的观众一个洞悉的机会。我爱死了这些蕴涵无穷的空镜头。
  
让我们跟随空镜头,一一抚摸墙上的光影变换,阳光下晾晒的衣服,角落里飘动的窗帘,刚刚还冒着热气几案上的茶杯,想象在其中生活着人们的心情,想象自己的生活。电影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你的心里去。
  
七:遗憾
  
我买的这两部精选集,包含了小津绝大多数代表作,却“遗漏”了他唯一重拍过一遍的影片《浮草》。一个故事,黑白时代讲述过一遍还不够,彩色时代又要再讲一遍,可见小津对此片的厚爱。网上查询得知:
  
《浮草物语》(1934年,黑白)
  
喜八系列的第二部。我们的主角终于离开了东京,却仿似没脚的鸟儿,居无定处。喜八领着流浪戏班来到小镇,却碰上连绵下雨天叫好不叫座。他天天跑去偷会认作侄儿的私生子,情人知道了很生气,差使女艺人色诱他儿子。喜八最后解散了穷途末路的戏班,也认回了亲儿,但他还认了命,不敢留在一个叫「家」的地方。孤独的喜八,呼应着小津战后作品的一众父亲。坂本武的演员活力成了整部戏的动力,看得人神魂颠倒。场景选在小镇,人物清一色穿和服,彷佛传统的回望,质朴麻布衬底的片头字幕首次出现。
  
《浮草》(1959年,彩色)
  
小津太喜爱《浮草物语》这片子了,舍不得不多拍一个彩色版。然后觉得,彩色的《浮草》真的很有说服力。戏班错落的色调,原就该是令人心醉亦心碎的艳红。班主如今的名字叫驹十郎,较喜八少一点憨气,却多一份内敛。驹十郎带着一团歌舞伎来到遗世的村子,欢天喜地去会阔别十数载的私生儿,末了却惹来一身寒苍,唯有孤独再上路。主角中村鴈治郎本来就是歌舞伎艺人,影片有不少与旧版对应的地方,如大雨滂沱下重现驹十郎与情人隔街对骂的场面,亦同样好看感人。但二十多年后的情怀,又怎一个愁字能说得了。片末,离开火车的天空,原来是湛蓝的。
  
心愿就此埋下:我要看《浮草物语》,也要看《浮草》,什么时候能实现呢?
  
八:死亡的圆满
  
大雪纷飞白茫茫,
但愿把它披身上,
倘若今宵我死亡。
  
这是小津安二郎于1963年12月12日早上所作的一首俳句。一甲子的圆满,死亡都流露出笑意。我相信小津他,去天上拍电影了。

 短评

小津终曲,一改五零末入彩后的几次父亲形象性格变奏(佐分利信的严与中村雁治郎的浪),把老搭档笠智众找回重归小津模板为父正轨,只是由岩下志麻演女儿以她的独立顽强个性略显错搭,导致父/女这条线的感染力被板楼公寓里哥/嫂小夫妻抢了上风头……片中有场戏需要特别说明:同学会老师醉酒被送家,平山眼见其未嫁女如今已显老色衰,于是下定决心抓紧将道子嫁出。此为该支线的叙事主意。但它还有一条浅埋辅意,这位落魄老师当年教的是中文;如今他家面店招牌燕来轩以及店内装饰也都在走华风,可很明显在惨淡经营口碑不佳,才有了老战友重逢之后临时起意,弃面而入吧。那吧走西风卖洋酒挂洋名,唤做Tory保守派,还插播军歌,餐食品相与环境气氛甚至老板娘的长相皆与街底招牌暗淡的燕来轩形成强烈反差……此处所释放信息叫做:远中亲西、美日同盟。

6分钟前
  • 赱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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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位故友,点秋刀鱼时总要交待一句“千万不要去内脏”,他说原因是,带着内脏烤后的秋刀鱼腹,肉里带着迷人的苦味儿。

9分钟前
  • 仲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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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计划最后一部,今日达成。竟然片头不再是熟悉的粗麻布衬底,片中竟然正面讨论了战争。但是仍然是熟悉又熟悉的故事,熟悉又熟悉的人物和演员。全片彻底没有任何运动镜头。剧本写得好似作为背景音乐的那首回旋曲,真是好剧本!非要挑一点的话,这部电影没有原节子啊!(不过真的是没有合适的角色啊)

13分钟前
  • 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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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院看小津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戏更像戏,竟然笑了。还记得重复出现的一排男人在小酒馆喝酒扯淡的侧影。对铺满的配乐和战后日本(小津的政治)这两点产生了兴趣。 基本观感没变:坚持以家庭为单位来讲日本社会,剩女养老夫妻关系,背后都是孤独,婚礼即葬礼。镜头语言feels so staged。

14分钟前
  •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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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津遗作,永远的嫁女主题,父女视角轮转,契如[晚春]变奏。2.岩下志麻和冈田茉莉子好美。3.以景框中的红/橘色物件引导目光,精妙而不刻意地营造纵深感。4.榻榻米高度下隔门斜侧方拍数人饮谈的构图复现频次最高。5.茶壶,2~3空镜转场:酒吧,街巷,走廊。6.到头来,人终究是孤单一人啊。(8.5/10)

18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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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冷峻的青灰色办公环境,温暖的米黄色家庭氛围,长长的望向走廊户外的凝视,霓虹林立的酒吧街道,碧空万里的朗朗天地,那些苦那些愁,那些盈盈浅笑那些蹙眉辗转,都融进生活的涓涓细流;如沐春风,如臻化境,人生就是孤独。

21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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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冲突的故事,原来真的可以拍出来

26分钟前
  • 鱼青卿
  • 还行

就是因為爸爸太萌了女兒才不想嫁呀!

28分钟前
  • 有未始有始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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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剪辑和表演/台词都非常“硬”,带有时代和地域印记的不流畅;2. 平稳和细节的缓慢推进非常令人感动,对人物的关怀就是对文化的关怀;3. 在平缓微妙情节挪动中,视觉细节的另一个功用在于增加趣味性、可视度;4. 观察、观察、更深入地观觉和体察,远离大道理,终可深入人心。

32分钟前
  • 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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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的电影由内至外都维持着这样和简朴清淡、他的色彩总是窗明几净,构图总是工整对称;他的摄影机端然不动,安静面对生命的流转,很少人的世界会象他那样平和。他是看破红尘,哀矜勿喜,面对天地的损毁报以沉默。”

33分钟前
  • 亚比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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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儿女,可是儿女终究都是要离开的,最后留下寂寞的一个人。女儿的那种口是心非的感觉,小津真是有够了解女人了。嫁女确像是葬礼。表达了一种日本人的孤独,人生的孤独,和战败后日本国的无奈与孤独。其实生命本身就是一场独角戏,寂寂寞寞,偶尔有几个人对你有些许温存,最后,也不过就如此了。

38分钟前
  • 阿依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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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馆#这部小津里的女性角色终于变得全然“反叛”了起来,细读起来发现是一个极好的女性主义研究文本。一头一尾看似不经意地调侃男性娶了一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续弦,实则和全片聚焦的女性命运形成了对比,即女性年轻不出嫁就会变成“老姑婆”。另,本片极好地揭示了为什么女权对应的是父权,正如波伏瓦所提到的,在女性命运中,女性始终承担着作为他者的内在性:维系家庭生活。对于女儿出嫁一事,所有人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父亲会孤独、会不方便,父亲是所有人思维出发的第一中心,而女儿(乃至儿子)不过是父亲的所有物。看完其实有点伤感,但又讲不出缘由,就好像秋刀鱼之味其实也并没有秋刀鱼一样吧。

42分钟前
  • 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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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出嫁的当晚,平山孤零零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老板娘见他穿得正式,问他道:“今天从哪里回来呢?是葬礼吗?”平山想了想,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

46分钟前
  • 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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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最后总是伤感和悲凉。传统的日本文化将女性置于服从与服务的地位,而女儿终究是要嫁给另外一户人家为别人服务的,这也就成了小津电影里最大的矛盾。小津的审美真的高到一定境界,平和端正的摄影,优美的空镜头太有意境了。还有就是目前看到的小津作品都出现了火车。

50分钟前
  • 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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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无法照顾父亲,孝道有失;不嫁,牺牲个体幸福。嫁与不嫁由此成为哈姆雷特式困境,引发的象征意涵,涉及新旧秩序之争。战后的《晚春》第一次触及此议题,惟《晚春》较平和,二元结构凸显,但并未起冲突,而是互渗,各得其所。传统日本风物美轮美奂,现代西式文明真挚动人。是以近乎佛家无常之境顺应世事变化。《秋刀鱼之味》为小津反复拍摄嫁女议题的最后一击,临终遗书,心态却完全失衡。本可以现代化处理的人伦孝道却与封建帝制旧秩序捆绑一起,且以极端迂回曲折的叙事结构,来强化嫁女儿的不得已、现代消费主义的不堪。结尾处笠智众回想帝国荣耀,内心悲戚莫名。人去楼空,其脸部表情扭曲,痛苦,这实乃面对帝国沉沦、旧秩序垮塌、大势已去后的崩溃情绪的终极释放。回看《东京物语》结尾,母亲终究病故,笠智众颓然一句“结束了”,意涵不言而喻。

51分钟前
  • LOOK
  • 还行

“想起秋刀鱼之味,残落的樱花有如布碎,清酒带着黄莲的苦味。”小津迟暮,又逢母丧,不胜秋凉。“他的色彩总是窗明几净,构图总是工整对称;他的摄影机端然不动,安静面对生命的流转,很少人的世界会象他那样平和。他是看破红尘,哀矜勿喜,面对天地的损毁报以沉默。”——罗维明《小津境界》

55分钟前
  • 谋杀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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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小津电影里出现最多的场景大概就是几个老家伙凑在一桌喝酒闲聊唏嘘感慨的戏了吧。这几个老家伙都哪找来的,演的还真是有滋有味。雷同的情景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同一导演的作品里,却令人百看不厌。

59分钟前
  • 易老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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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下志麻的红裙子,冈田茉莉子的红线衣。贫民区,团地,海军进行曲。

1小时前
  • 内陆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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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电影一向给出整体琐碎,细处干脆的生活印象。虽取名秋刀鱼之味,也是与吃有关,但终究只谈及海鳗、汉堡猪扒之类,大部分都是男人们在喝酒议事:来回也就一件事即道子的出嫁。所有人的表情基本都不表露内心,全部都在努力认真地生活和老去。太久不看旧温情片的缘故,片毕印象最深的,竟是那两次群骗

1小时前
  • 文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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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人真美,一颦一笑都美,和服也美,日本男人有福。

1小时前
  • 芦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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